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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他的功臣介之推,介之推躲在綿山上,避不見面,晉文公找不到,只好放火燒山,想把介之推逼出來。
介之推果然現身了,但不是活著,是死著,他揹著他的老母被火活活燒死。
我拿著故事書問我父親:“晉文公和介之推為什麼那麼笨?”
父親一笑,說:“他們都不笨。”
中學的時候,我遇到一位很好的老師——名作家宋膺。由於他很會吹,所以同學給他取個外號叫“宋蓋”。
宋蓋蓋得有時很過火,譬如他會唱做俱佳地說:“如果有人想跳樓自殺,你千萬不能去拉他,否則他可以告你妨害自由。要救他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當他跳到空中的時候,你也跟著跳下去,拉他一把。”
但是宋老師也講出許多一針見血的話,譬如他說:
“在一個團體裡,第一等人的第一等意見,多半不會被大家接受,到後來被接受的總是第二等的意見。”
然後他笑笑:“這就叫*,叫協調。”
大學畢業,我進入新聞界。那時候還是臺灣的所謂“白色恐怖”時期。有一天,南部發生了大事,“上面”說壓著、別播。但是隔天,有記者洗出一張“婦人跪地求示威者”的照片。
大概經過開會,認為“民氣可用”,“上面”又交代:“用這張照片做文章,播!”
一九七八年,我到了美國,一邊教書、唸書,一邊擔任電視公司的駐美記者。
有一天,華埠發生大事,我帶攝影記者過去,雖然一路搶了不少鏡頭,卻發現另一家公司的攝影記者從頭到尾拍個不停。
“你用得了那麼多畫面嗎?”我問他。
“我公司用不了。”他神秘地一笑,“但是有關單位要用,我得用特寫,把每個人的臉都拍下來,再賣給他們。”
“是美國人嗎?”
他沒答。
“他們要用來做什麼?”
“建立檔案!”他白我一眼,“這都不懂?他們平時把每個人都建了檔,到該用的時候,就可以用了。”
研究所裡,我修的是歷史系的“東亞研究”。
有一天談到宋代羅大經說的“誅一人,所以全千萬人”。意思是殺一個人,是為了使千萬人能不被殺。
“如果這樣,就算那個人是冤枉的,也值得殺。”教授說,
“所以到了戰爭的時候,會有寧可錯殺一百,也不能放走一個的情況。”
有學生表示不懂。
教授一笑,說:“你想想,放走一個,那一個可能造成千萬人的死。你錯殺一百個,如果也能把這該殺的殺掉,不是還最少能救九百人嗎?換做你,你做不做?”教授手一指,“所以殺人安人,殺之可也;以戰止戰,雖戰可也。”
多年之後,我初次回臺灣,到個“地方”申請辦畫展。本來展覽都敲定了,只怪臨走我談到要應一位大員的晚宴。
“哇!那太好了!”負責人擊掌道,“你請他寫封信來推薦你。”
“何必呢?”我問,“不是都談好了嗎?”
“哎呀!”他拍拍我的手,“幫個忙!給我個機會,讓我跟他建立比較好的關係嘛!將來我的去留升遷,全得靠他呢!”
隔幾天,他又來叮囑:“請他秘書打個電話也成。”
搬到紐約長島之後,我的鄰居多半是醫生,也就常聽他們說故事。
但是最震撼我的故事,卻是多年前,一個來自臺灣的醫生說的 (我曾經在散文集裡提到)——
一位婦產科名醫,診斷出某婦人得了子宮瘤,要她趕快動手術拿掉。
婦人當然聽從。
手術進行順利,麻醉了,切開了,醫生正要繼續往深處下刀的時候,突然一驚,冷汗立刻冒了出來。
他舉著刀,良久,沒有動。
因為他發現婦人子宮裡的不是瘤,而是個正常的胎兒。
“他可以裝作沒事,一刀,把胎兒拿了,然後在婦人甦醒時告訴她手術成功,腫瘤已經完全切除。”說故事的醫生說,“既然根本沒有腫瘤,當然不會再犯,將來病人一定感激他再造之恩。”頓一頓,“但是,這位名醫沒有那麼做,他默默地把傷口小心縫好,沒有絲毫傷到胎兒,然後在婦人甦醒之後向她認錯。”
我永遠不會忘記他最後那句話——
“結果,孩子雖然平安產下,他卻被告得好慘,差點身敗名裂。”
最近,我搬了家,院子裡有許多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