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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出了都門。一路上旆旆悠悠,行了幾天,上到湖廣任所。
鄰近管下知府、知縣,滿城文武官員,迎接禮拜,自不必說。及至開場期日,一省各坊青襟,紛紛應點。楊少遊隨便考點,進場隨題,著意盡吾所有,納捲回歸。
且說王宗師,就將諸生卷文次第批閱。聖諭在心,便加意細覽,指望一兩個奇才高品,逢迎天子之旨。不期考來考去,總是肩上肩下的文,並不見一卷出類超眾之才,心下憂悶不平。
一日,按武昌府知縣胡文卿進見,乃呈上一封書說道:吏部張尚書託他代送的,要將他公子張善考出崇陽縣案首。王宗師看畢遞與一個門子,道:“填案上,稟我說完。”乃打發胡知府出去,心下想道:“別個書不聽,也不多緊。一個吏部,自己升薦榮辱,都在他手裡,這些小小事,難道不聽聽?”又想道:“聖諭諄諄,要得真才。張善這廝若是真才,固是兩得。他是紈中養得的,又有此私託,當可諒其所抱。若取了這些人情貨兒,又如何繳旨呢?且待考過,再處不妨。”更將一府考完,閉門閱卷。
看到一卷,真是珠璣滿前,錦心繡口,脫乎窠臼,十分奇特。王宗師拍案稱賞道:“今日方遇著一個奇才。”便提起筆來,寫了一等一名。
寫完,只見門子稟道:“張尚書有書在此,老爺前日吩咐,叫填案時稟的。小人不敢不稟。”宗師道:“是也。這卻不是,如之奈何?你便再查出張秀才卷子來。”門子答應了,就將一個卷文在前,道:“此便是了。”王宗師一看,卻又甚不通,心下沒法,只得勉強填出第二名罷。一面掛出牌來,限了日期,當面發放。
至期,王宗師自坐在上,兩邊列了各學教官,諸生都立在下面。考填的卷子,都發出來,當面開拆唱名。先拆完府學,拆到咸寧縣第一名楊少遊,只見人叢中走出一個少年秀才。宗師定睛細看,那秀才生得:垂髫初斂正青年,弱不勝冠長及肩。
凝眸山水皆添色,倚笑花枝不敢妍。
王宗師見他儀容清秀,年紀又輕,萬心歡喜,乃問道:“尊銜就是楊少遊嗎?”楊公子道:“解元正是。”王袞又問道:“今年十幾歲了?”少遊應道:“十三歲。”王袞又道:“本院只認各府甲科之才,固自不乏。又奉聖諭,必也求得拔萃之才。今見尊卷,果然是天姿高曠,奇想不群,墨跡縱橫,如神龍不可拘束,真高才也。老師宿儒尚患不克,不意尊庾如是青年,尤可喜賀。本院且可應承聖諭,竊自幸甚。”楊少遊便起身再坐,恭敬答道:“學生庸陋不儒,素淺才識,僥倖得中,誠出望外。今又蒙大人諭獎,多恐有負所舉。”王袞道:“無自過謙。本院非是過詡,誠恐不能道其真才呢。”復唱到第二名,是張善。只見走出一個矮黑秀才,肥頭胖肩,一臉麻黑,到了面前坐下。宗師問道:“賢是張善麼?”張善答道:“現任吏部尚書修河,便是吾家大人呢。”王袞見他出口不雅,全無文字氣,便不再問。連唱第三名,次第發落,畢了考試,別了知府,回京覆命去了。不題。且說楊少遊一連魁瞭解元,送了主考,便自起身還家。報喜的已先到家。孝廉、庾夫人滿心喜悅,多給他賞錢,打發去了。及至少遊還第,親戚鄉鄰都來賀喜。孝廉一一款接賀膳,忙亂了幾日,自不必細述。
漸次秋圍將近,孝廉喻少遊道:“你是略解詞章詩賦,幸擢入泮,會圍三場,天下人才都會之期,非同小可,不可比諸一省鄉塾中考卷。且你又年輕,勝冠的年尚不及,一來不可獨自遠遊,二則雖有再得僥倖,古人有戒,少年登科一不幸,難道自蹈不幸之戒麼?”庾夫人不待少遊仰對爺爺之言,先自介面道:“相公之意,雖然正經的話,爭奈相公與妾身俱是五十上年紀。今幸孩兒解元,如得更進一步,耀宗榮鄰,豈不你我暮年光華嗎?”少遊斂衽仰告道:“娘娘之言,正是孩兒之願。願爺爺諒豚兒至誠罷。”孝廉默然沉吟半晌無話。
未知楊公子如何赴試?且看下回之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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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華陰閨女唱和楊柳詩 紫虛真人傳授陰符經
話說楊孝廉聽了夫人之言,尋思了半晌,才道:“夫人到也助孩兒之旗鼓了。罷,罷,孩兒惟承順娘娘之意,一番疏暢疏暢罷。但途裡遼遠,為父的好是牽情掛心,捨不得幾個月日的呢。”少遊應對道:“男兒志要的,志在四方。豈區區為憚了道途遠邇。但爺孃在上,無人伏侍,孩兒遠離膝下了,不得一年半載,實是情理孝順上不敢了。”乃滴下淚來。庾夫人又為之寬慰他道:“我的兒,你不用多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