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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玄機忙擠過人群。只見咸宜觀後牆上從右往左清晰地寫著:“生不畏京兆尹,死不懼閻羅王。”字跡極為潦草,不成章法。“王”字下有一個小小的木桶,裡面裝滿了白色的染料,因天氣寒冷,已然凝固。木桶旁邊還有一把刷子。坊正王文木剛好仰天躺在“生”字下,半邊身子都掩在雪地中,額頭到鼻子上有一道明顯的血跡。腦後也有少許血跡,已經成為血冰。
魚玄機一見那牆上的筆跡,便覺得十分熟悉。綠翹跟將過來,也道:“鍊師,字跡與一年前的一模一樣,肯定是王文木乾的。”
杜智已經帶著南門坊正、尉遲鈞等人跟了過來,問道:“為甚麼說是坊正老王做的?”綠翹氣憤地道:“王文木總是來我們咸宜觀找鍊師借錢,從來都是有借無還。而且也不是幹甚麼正經事兒,全拿去買酒喝了,每次都喝得醉醺醺的。開始鍊師還借給他,後來咸宜觀一度快維持不下去了,哪裡還有錢借給他。他借不到錢,就不停地在門外埋怨鍊師。我忍不住,出來數落了他幾句。從此以後,王文木每次到咸宜觀外的時候都要罵罵咧咧的,均是些不堪入耳的髒話。”
杜智皺眉道:“王文木身為坊正,竟然會做出這等事?”似乎不大願意相信。尉遲鈞忙道:“這點我可以作證,實情確實如此。”
魚玄機前天離開親仁坊時還見過王文木,今日回來便已經陰陽相隔,頗有人生無常之感,心想人死為大,便有心為其開脫,道:“其實最近一陣子,王老公已經好多了。”
綠翹冷笑道:“鍊師別以為他突然變成甚麼善人了,還不是因為李近仁李君主動送了他一筆錢!”魚玄機大感意外,問道:“李近仁給過王老公錢?”綠翹自覺失言,後悔不迭地道:“唉,本來李君叫我不要告訴鍊師的,都怪我一時氣憤,還是說漏了嘴。”魚玄機默不作聲,若有所思。
綠翹又道:“這還沒過幾天!昨日王文木又來觀外罵人了。”杜智奇道:“昨日?”綠翹道:“嗯。就在國香到來之前。不過當時李近仁李君也在咸宜觀觀裡,他全聽見了,可以替我作證,我可沒有冤枉他!實話說,王文木這種人死了倒也清淨!”
杜智道:“可是目前的局面明顯對你們咸宜觀不利。”綠翹奇道:“難道還會有人懷疑是我殺了他麼?”杜智看了魚玄機一眼,不再說話。綠翹見縣尉如此神色,更覺驚訝,問道:“杜少府不會連鍊師也懷疑上吧?她昨晚可是不在觀裡。”
一旁黃巢忙道:“對,魚鍊師昨晚與我們都住在城外客棧,我和王子殿下都可以作證。”尉遲鈞也道:“魚鍊師昨晚確實跟我們在一道。”杜智見眾人誤會他懷疑魚玄機殺人,忙道:“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魚玄機忽插口道:“我知道杜少府的意思,綠翹有嫌疑,李近仁有更大的嫌疑……”綠翹道:“不可能!李君昨晚住到勝宅中去了!”頓了頓,又不服氣地,“要說嫌疑,那我還可以說昨晚在這親仁坊區內的所有人均有嫌疑呢!”
杜智正待再解釋,只聽見有人叫道:“讓一讓……”赫然是李言的聲音。魚玄機驚喜地回過頭去,果然看見裴玄靜正與李言一道擠過人群走來。
國香一見,也大為歡喜,叫道:“裴姊姊,你也來了!”
裴玄靜乍然見到國香,很是意外,但她來不及閒話家常,只是點頭回應,便徑自走到圍牆下,仔細勘察牆上的字跡和雪地上的屍體。國香奇道:“裴姊姊在做甚麼?”魚玄機道:“她在尋找破案的蛛絲馬跡。”李言任憑妻子作為,只將杜智拉到一旁,竊竊私語。
當下眾人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裴玄靜,只有國香一刻也不得閒,忙著告訴魚玄機她來長安後的經歷:“魚姊姊你不知道,我昨日一到長安,便看到一位年輕漂亮的公子公子被惡人拿石頭擲中了額頭,血流了一臉。大正月的,莫名其妙地捱了一石頭,可真夠倒黴的,不過人還好,沒甚麼大事兒。有人認出了他是右拾遺韋保衡,要幫他到萬年縣報官……”
魚玄機心思全然不在這裡,只是心不在焉地聽著,陡然聽到“韋保衡”三個字,登時留了神,問道:“那後來呢?”國香道:“後來可就更奇怪了,路人好心要幫他報官,卻被他粗暴地拒絕了。後來他的隨從趕過來扶他,也被他不耐煩地將手甩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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