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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公早自為計吧!區區程儀,略表寸衷,不足以盡我對諸公患難相從的感激之忱。”
接著李升捧托盤到賓客面前,先都不拿,到了鍾祺面前,伸手取了一個。接下來是王廷相,考慮了一下,也取了一個。有這兩個人開了頭,大家就都覺得伸手亦不難,片刻之間,所有的幕友,都收到了二百兩的程儀。
“諸公請各自去整裝吧!”李秉衡說:“我也要息一息了。”
於是鍾祺首先起身出室,一個個默默無言地,跟在他後面。最後一個是王廷相,走到門口,卻又轉身,平靜地問道:“鑑帥能不能緩死須臾?”
“喔,”李秉衡問道:“莫非我還有可為國效力之處?”
“我在想,義和團的一切,果真是無根之談,何至於如此歆動人心?總有點道理在內。
或許最後有奇蹟出現,亦未可知。“
原來王廷相亦是迷信義和團的,所以有此妄想。李秉衡不便說他“至死不悟”,只笑笑答說:“梅岑,這不足讓我緩死!”
梅岑是王廷相的別號。聽得李秉衡這麼說,深為失望,垂著頭也走了。
這一夜不是在整理行裝,就是在打聽何處安全,只有王廷相,什麼事都不做,燈下枯坐,心事如焚,與李秉衡相識以來的一切,都兜上心頭來了。
除了感於李秉衡的知遇之外,他當然亦要捫心自問,平時處處為義和團揄揚,譽之為忠義,譽之為神奇,是不是太過分了?而最使他困惑的是,李秉衡似乎對義和團毫無信心,然而又何以煞有介事地以“八寶”鎮陣。甚至用“登壇拜將”的故事,來抬高義和團的身價?
“不明白、不明白!”他唯有嘆息:“大概凡是亂世,必定是非不明。是非越不分明,世亂愈亟。”
不過有一點,他覺得是很清楚的,綱常忠義,不可稍忽。
既有李秉衡死國之忠,就應該有李秉衡的死友之義!
轉念到此,心裡好過多了。倒頭睡下,不知多少時候,方為炮聲驚醒。
“王老爺!王老爺!”
王廷相掀開帳子一看,床前站著兩個人,一個是李秉衡的老僕李升,一個是他的才二十歲的兒子王履豐。
“爹!”王履豐說:“李老伯請爹趕快回通州。意思急迫懇切得很!爹,行李我都收拾好了,馬也備好了。你老人家請快起床吧。”
“王老爺,請儘快。”李升也說:“洋人逼近了,遲了通州怕會關城。”
“關城也不要緊,我不走。”
“爹、爹,你老人家怎麼可以不走?”王履豐幾乎要哭了,“別辜負了李老伯的盛意。”
說完,跟李升倆,將王廷相扶了起來。初秋衣著簡單,硬替他套上一件紡綢與竹布的“兩截衫”,拉了就走。撮弄著扶上馬,在熹微晨光中,直奔通州而去。
一路上潰兵流離,慘不忍睹,到得通州,王廷相又變了主意,執意不肯進城,要回張家灣跟李秉衡共患難,同生死。
“李老伯也不知在那裡?也許到前敵去了呢!爹不如進城暫息一息,把訊息打聽確實了,再尋了去也還不遲。否則,彼此錯失,就是欲速則不達了!”
王廷相想想兒子的話,不無道理,才肯進城。一投了店,也不回自己屋裡,只坐在櫃房裡,一遇旅客上門,便打聽張家灣的情形與李秉衡的行蹤。
到傍晚有了確實訊息,張家灣的守軍又是不戰而潰,李秉衡寫了一夜的信,寫到大天白亮,吞金自盡。亂兵之中,恐怕屍首都無覓處了。
李秉衡之死在意料之中,王廷相倒沒有多少眼淚,不過,堅持要去尋屍。王履豐勸了一夜勸不聽,只得陪著老父出城。騎來的馬,早已給潰兵搶去了,此外更無任何代步之具,唯有步行。
一路走,一路問,有人回答“不知道”,有人說是個“瘋老頭子”,連理都不理。這樣走到下午,後面有訊息傳來,通州也失守了。
一直尋到潞河,沿路訪問,誰也不知道李秉衡的屍首在那裡?天卻暗下來了,秋風襲體,淒涼滿狀。極目所見,無非道路流離、悲泣呼號的無告之民。
於是王廷相怔怔地望著潞河中飄浮不絕的屍首,突然喊一聲:“鑑帥等我!”隨即縱身一躍,投入潞河!
“爹!”王履豐淒厲的喊,急急赴水救父。老父不曾救起來,自己差點滅頂,幸喜難民中識得水性的很多,總算王履豐可以不死。
※ ※ ※京城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