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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述給我的,是整個故事的一部分,而且在我看來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接下來的三天,馬家崾峴一直沉浸在我們上面描述過的悲哀氣氛之中。裝殮了喜子、雙柱、友娃和狗剩衣物的棺槨都按照當地的風俗和儀式掩埋了,死者的親友都各自回家,品味喪失親人的痛楚去了,馬家崾峴比出事以前更加沉寂,人們在街巷裡走路儘量不發出腳步聲,好像生怕驚擾了那些死去的和活著的人,好像這個世界突然變得脆弱起來,再經不得任何觸動和驚擾一樣。
春耕也停止了,馬家崾峴人竟然認為這個時候的生產活動是對死者的漠視,把各自的牛攔擋在自家院子裡,讓農具在窯前曬太陽。沒有人走動,整個村子很少看到走動著的人,這就是說,一切都停止下來了。
作為剛剛建立蘇維埃政權的地區,崤陽縣的階級鬥爭複雜而尖銳,白旭作為一縣之長日理萬機,馬漢祥第二天趕到崤陽縣城的時候,沒有見到白旭縣長。白旭縣長親自帶領武裝人員剿滅夕夢山林區一股地主土匪武裝去了——這股膽大妄為的土匪武裝襲擊了谷莊驛鄉政府,造成了包括鄉長在內的五名政府工作人員的死亡。
副縣長認為事關重大,就讓馬漢祥先回去,派人火速去向白旭縣長報告。
白旭縣長回到崤陽的時候,馬漢祥還在返回馬家崾峴的山路上。
山路上絕對沒有其他的旅人。馬漢祥,這個堅毅的漢子,就借這樣的機會品味著內心深處可怕的悲哀。他匍匐在一片草地上,咧開大嘴,任由眼淚傾洩而出,叫喊著——
“怎麼得了?喜子,我的好娃娃呀!這可怎麼得了……怎麼得了喲!”
當白旭和工作人員在馬家崾峴村口見到一個面容憔悴的男人的時候,一開始沒有認出這就是馬漢祥。白旭縣長緊緊地握住馬漢祥的手,眼睛裡含著淚花。
“你要節哀,漢祥。”
馬漢祥沒有述說自己的悲哀,這個堅定的黨的基層工作者把這個悲劇事件作為整體把握並向白旭縣長彙報了他的看法。白旭縣長表情冷峻地一邊聽他說一邊往村裡走,直到進了鄉政府大院,馬漢祥才把了解到的所有情況彙報完。
白旭坐在鄉政府的土炕上,沉吟著。
葛滿康率領的擔架隊十二個後生來自馬家崾峴鄉羅子山、南河溝、寨溝、岔口、雷莊等六個自然村,分散在很大一片區域內,白旭縣長決定每個地方都要親自去一趟,去了解其他後生們是不是安全返回到了自己的家鄉,如果還有傷亡,怎樣安撫死者的家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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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愛與死(2)
“這件事,還要深入調查,現在關鍵是安撫死者家屬……要召開追悼會,要為犧牲了的後生召開追悼會……你剛才說,石紹平還沒有埋?”
“石玉蘭一直昏睡著,”坐在簡陋木椅上的馬漢祥虛弱地說,“我想,再咋也得讓她看一眼兒子……”
白旭縣長盤算了一下時間,說:“天氣暖了,這事不敢再耽擱,不管怎樣,先把人埋了……這樣吧,咱們現在就走。”
白旭去看望石玉蘭。
自從那件可怕的事情發生之後,石玉蘭始終沒有離開她和紹平住的窯洞,馬漢祥派了兩個女子陪伴她。馬漢祥進去的時候,玉蘭滿臉掛著幸福的笑容,倚靠在牆上,雙眼迷迷茫茫,並沒有意識到馬漢祥來了,更沒意識到馬漢祥身後還跟了白旭縣長。
“玉蘭,”馬漢祥說,“我們想讓紹平入土,你是不是去看看他?你是不是去看看紹平?”
石玉蘭笑嘻嘻的,對馬漢祥的話仍然沒有反應。她那兩隻出現了老年斑的手好像要摸索什麼東西,在炕蓆上盲目地劃拉著,一個女子把掃炕笤帚放到那裡,她就拿起來,抱在胸前,就像抱著寶貝兒子一樣,充滿了母性的笑意。那是她一個人獨享的笑意,她無意與別人分享她的幸福。馬漢祥回頭和白旭縣長交換了一下目光。白旭縣長會意地點點頭,兩個人無聲地退出來。
馬漢祥和白旭縣長決定不再等玉蘭,馬上通知全村的人到這裡來舉行紹平的安葬儀式,同時召開一個追悼會。人很快就都默默地趕來了,站在鄉政府前面的空場上。
十幾天以前,擔架隊就是從這裡出發到黃河對岸去的。
馬栓無聲地執行著馬漢祥下達的命令。這幾天,紹平的遺體一直停放在鄉政府的一個空窯裡,那裡的溫度低一些。馬栓和另外一些人把遺體抬出來停放在院門前面的空場上,遺體看上去和三天前沒有多麼大的變化。馬栓手裡拿著一卷用來為死者墊頭的黃表紙,準備為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