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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有來得及調整好角度,那個光團就突然爆炸了,黑色的煙雲瀰漫了這個空間,所有的東西都被它吞噬了。
馮坤死在那堵牆頭下面。
當人們發現他的時候,他的血已經流乾了,粉紅色的腦漿塗在臉上,一隻眼睛可怕地暴突了出來。他的一隻胳膊不自然地壓在身子底下,右手卻仍然緊緊地抓著駁殼槍,紅色緞帶上沾著他自己的鮮血。
失去指揮的民團馬上出現了混亂,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防線一觸即潰。就在人們向天龍寨老宅撤退的時候,人們吃驚地看到老宅最上面那個院落冒起了滾滾濃煙,一會兒,一個巨大的火球爆燃開來,整個院落都被大火吞沒了,就連崖壁上的松柏也燃燒了起來。隨著房屋落架,最後一團火焰升上天空,把整個天龍寨都照耀得通紅。
這似乎是一個標誌——井雲飛的民團最後的頑抗歸於瓦解。
商子舟和陸相武的部隊佔領了整個天龍寨。
天龍寨戰鬥到了最後一個人。《靖州志》簡短地記載道:“土匪極為猖狂,經過一個夜晚的激烈戰鬥,被我英勇的紅軍全部殲滅。”
井雲飛做完那件事以後,順著陡峭的臺階拾級而下,打算重新回到前沿陣地上去。他迎面碰上十幾個從陣地上潰逃下來的民團,有幾個還是井雲飛認識的人。
民團兵看到他們的團總,馬上靜止下來,然後才開始七嘴八舌地敘述,似乎在用情況的嚴重和可怕為他們的行為開脫 :陸相武的部隊進攻非常猛烈,馮坤已經死了,前沿陣地被撕開了缺口。
這些本來已經找到自我,本來打算想方設法活命的人因為看到他們的領袖而激動起來,圍住東家,表達著與他同生共死的決心。
說完這些,十幾個人就靜止下來,等待井雲飛說些什麼。
身材高大的井雲飛看了看正在燃燒的那個院落,火焰把半個天空照得雪亮,間或還有巨大的火星向空中飛去,暗淡在陰沉沉的夜空之中。
撤退有什麼用呢?不過是短暫地延緩一下死亡而已,井雲飛無法責怪他們什麼,默默地從那些人中間穿過去。那些民團跟在他後面,重新走向剛剛放棄了的院落。
井雲飛站在一個高臺上往下觀看。儘管這裡的地勢低了一些,整個天龍寨仍然盡收眼底。抵抗雖然仍在進行,大約三分之一的院落雖然仍在民團的手中,巷戰雖然對熟悉地形的民團有利,但是,失敗的結局已經不可避免。井雲飛進一步確認了半個小時以前做出的悲哀判斷。
子彈就在眼前十幾公尺遠的地方飛舞,井雲飛看到敵人正在繞過這個院落下面的街角,從兩側迂迴過來。井雲飛回轉過身,神色凝重地面對著準備為他而死的人,正打算說話,突然看到最上面那個院落髮出轟隆隆的房屋塌架的聲音,一團巨大的火球升上夜空,把整個天空都照耀得如同白晝。
井雲飛好像被那裡發生的事情吸引了一樣,凝神看著,直到火光再次暗淡下來,他才看著大家,語氣沉緩地說:“你們已經盡力了,我井雲飛終生不忘你們的恩情。現在,事情結束了,如果你們還聽我的,那就聽我最後一句話:投降,去向陸相武投降。這是我要求你們的。我知道你們不會拒絕我的要求。”
院落裡的這些人,繼續悄然無聲地看著衣著整潔的東家,就像僵死了一般。衝到門口的陸相武的軍士不以為院子裡有人,當他們看到一個黑壓壓的整體的時候,做出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射擊。無數支步槍把大門口變成了一個碩大的霰彈槍槍口,這個槍口又準確地對著那個人群。一層一層的人紛紛撲倒,五分鐘以後,就沒有站立的人了。在可怕的沉寂中,甚至能夠聽到血液從軀體裡流出來的聲音,汩汩的,就像隱沒在青草下流淌的小溪。小溪從站在大門口的人腳下流出來,順著臺階蜿蜒而下,就像是一條黑色的小蛇。
41。不可避免的結局(3)
天已經完全黑盡了。沒有了槍聲。
人們從人堆底下找到了井雲飛,他竟然毫髮無損,身上臉上塗滿了鮮血——那不是他的血,那是撲倒在他身上的天龍寨人的血。國民黨三十四師官兵沒有人不認識靖州民團團總井雲飛。井雲飛被押解了起來。
陸相武先來到這個院落。
仍舊穿著國民黨軍服的中國工農紅軍第二十七軍第六旅旅長陸相武圍著被綁縛著的反動民團團總井雲飛轉了一圈,仍舊像三天前召開軍事聯防會議的時候那樣親切。但是,站在他對面的那個三天以前還衣冠楚楚的紳士已經消失了,井雲飛成了一個頭發蓬亂、神情渙散的老人,對此,陸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