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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正義之火(1)
馬家崾峴人都擁到村口去接應馬漢祥的時候,玉蘭沒有跑在最前面。她邁著沉重的腳步,跟隨著大家。她看到馬漢祥揹著負傷了的紹平從黃河岸邊拼命往回跑,儘管對岸的敵人已經無法射殺他們。很多人簇擁著馬漢祥。他們知道那個負傷的人是紹平嗎?他們知道嗎?
馬漢祥跑到村口,累得實在喘不過氣來,就把紹平放了下來。馬家崾峴的鄉親都在往這裡奔跑。只是在這時,馬漢祥才意識到紹平的生還還拖帶著一個巨大的未知——喜子到哪裡去了?雙柱到哪裡去了?友娃到哪裡去了?狗剩到哪裡去了?擔架隊員都到哪裡去了?
馬漢祥似乎受到了驚嚇,退後兩步,驚詫地看著似乎有些陌生的紹平。
玉蘭預感到隨之將會發生什麼事情,那些事情雖然還沒有切切實實發生,但是它們卻已經像大山一樣壓在了她的心上。她對即將發生的一切太一目瞭然了,就連兒子,此時她也不那麼急於見到了,儘管她思念他,一分一秒地思念了整整十三天。
她已經看到過他——在他舉著雙手從山洞裡走出來,走在對面山間小路上的時候——現在,她不想見到他了。她跟著大家走,顯得極為勉強,好像被什麼力量推動著去做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
是的,不得不做。她,作為那個被馬家崾峴人搶救上來的人的母親,不能不趕到那裡去。去幹什麼呢?哦,看兒子,同時,也是去聽眾人的唾罵和羞辱……這一切,只能夠由她來承擔,她必須趕到那裡去。
腳步匆勿,有人抬了擔架,有人抱了被子,人們臉上都流露出焦急的神色——他們知道那個跳河泅渡的人受傷了,他們為此而著急。對於這個人的逃生方式本身,人們還沒有來得及認真思慮,還沒有從道義上做出判斷。玉蘭扶住路邊的一塊岩石,內心裡苦笑著——他們哪裡知道,他們是在把這些東西拿給紹平呀!
石玉蘭最後一個趕到兒子呆的地方,此時,馬漢祥已經瞭解到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和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喜子、雙柱、友娃和狗剩,包括葛滿康都在戰鬥中犧牲了,只有眼前的紹平活了下來……死者的親屬開始毫無節制地嚎啕痛哭,所有的馬家崾峴人都在抹眼淚。
石玉蘭默默地走向兒子。人們悄悄給她讓開一條通道。
紹平坐在地上,從身上淌下來的河水在身邊浸出一片溼痕。他就坐在那裡,水還在淌著,發出了細微的聲響。玉蘭首先注意到他肩胛處的傷口,血水和泥水相混合,把他那件白色的衣衫染成棕紅的顏色了。他的一隻胳膊支著地面,另一隻胳搏耷拉在身邊,那隻胳膊已經腫脹起來了。袖管斷茬的地方,面板開始泛青,他也許感到寒冷,身體微微地顫抖著。
石玉蘭默默地打量著兒子。那張明顯消瘦下來的面孔,憔悴極了,那上面印漬著戰火的硝煙。那雙眼睛流露出來的目光,成分極為複雜,她感到十分陌生。
紹平沒有發現母親。當他道出山洞裡發生的事情之後,他就像第一次面對這樣一個殘酷的事實一樣,被深深地震駭了:一下子死了四個人,四個馬家崾峴人的子弟!在戰鬥中這件事不那麼沉重,那時候他想的只是怎樣消滅敵人,可是,一旦離開戰場,一旦回到親愛的人們之中,這件事馬上變得像大山一樣沉重。
友娃、狗剩的爸爸、媽媽馬上爆發出哭聲,從人群中擠了出去,蹲到人群外面專心致志嚎哭去了。被這哭聲感染,紹平再次為同伴的死流下了眼淚。他流了那麼多的眼淚。他的嘴張得很大,想盡情地哭一哭。在馬家崾峴,在馬家崾峴人中間,他無所顧忌地哭著。他不知道這哭聲引起了馬家崾峴人怎樣強烈的厭惡感——他們還沒有弄清楚他的哭聲的含義,他們還以為這個懦弱的人是因驚嚇而哭。
他們圍住他,冷冷地看著他。馬漢祥把腳一跺,兇狠地吼叫了一聲:“哭什麼?你有啥臉面在這搭哭!?”馬漢祥的臉上也帶著淚水,他知道自己永遠失去喜子了。這個一向以冷靜著稱的中年漢子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了。紹平驚愕地抬起頭來看著他。從漢祥叔的目光裡,紹平沒有找到一絲一毫的同情和憐憫,有的僅僅是憤恨。這個失去寶貝兒子的人以超人的意志抑制著內心的悲哀——他不能讓場面失去控制,他知道場面隨時都會失去控制。
他把目光轉向馬家崾峴人,但是,人們都看出,這個人已經被悲痛擊倒了,因為那目光已經不是鄉長的目光,那是失去兒子的父親的悲慼目光。馬家崾峴人迅速決定了自己的道義選擇——他們忽然發現癱坐在地上的那個東西極為醜惡,人們憤怒了,叫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