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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碾棍,沉重的碾子停在碾盤上。她長舒了一口氣,攥起拳頭捶幾下自己的腰,然後又抄起簸箕收了碾臺上的小米子面,倒入籮裡。於是,碾棚屋裡響起有節奏的“咣噹”聲。
看母親又推碾子又羅面的,累得不像個樣子。別人家幹力氣活一般是男人的事,我們家都靠給了母親。父親近些天連家都沒回,整天給何家鍘草喂牲口挑水磨面的,像不是我們家的人。我對父親又怨恨又盼望,恨他不回家來幫幫母親,盼他回家來給我去買小鞭炮。
“媽,”我問母親,“我爹怎麼還不回來?”
“今兒個都臘月二十六了,你爹興許明兒就回的。”母親將羅剩的米渣子倒在碾盤上,扒拉均勻後,滿是期待地朝街上望兩眼,又推起了沉重的碾子。
年又離近了一天。
太陽躲進雲層裡,天空是灰色的,院子和房屋的色彩也暗淡了許多,比前兩日晴朗而無風的天氣差遠了。
母親刷洗完鍋碗,喂上豬和雞,並沒像往日一樣搬個紡車坐下來紡線,而是在竹杆上綁個笤帚。她見我朝外走,就招呼道:“盼牛,別去玩了,幫媽掃掃房子,過兩天就是年了。你爹回來,讓他給你買兩掛小鞭炮。”
“嗯,”我答應得相當痛快。
我們家又矮又小的幾間屋子,顯得既亂又髒。罈罈罐罐堆個亂七八糟,上面滿是塵土和汙垢,唯一的櫃子下面還放著紡好沒有賣出的線,屋頂上牆角上旮旯兒裡的棉花絨子像柴草棚裡結得蜘蛛網一樣密一樣多。
爺爺也沒閒著,貓腰撅腚地開始淘水甕。每天的早晨,甕就結一層厚厚的冰,砸開後用一天水,夜裡就又結一層,時間久了,甕的四壁與冰聯成一個坨子,只剩中間汪著不多的水。
母親讓我先將西屋的罈罈罐罐搬到院子裡,被子枕頭抱到東屋炕上。
“糖瓜祭灶,新年來到,閨女要花,小子要炮,老頭子要頂新氈帽……”奶奶坐在炕頭上,圍著個棉被,眨著兩隻瞎眼,哼哼唧唧地數嘮著。盼福坐在奶奶懷裡,摳著棉襖的陳套子對奶奶說:“我要身新衣布(服)。”“好,你爹掙回錢來,給俺盼福買身新衣服,就不穿這破襖了,再給你哥買兩掛小鞭炮。”
盼福笑得很甜,我心裡也美滋滋的。
母親撣去屋頂上的棉花絨子,清除了犄角旮旯兒的塵土,刷洗了罈罈罐罐上的汙垢,將大小物件規整一番。屋子比平時乾淨豁亮多了,滿像個過新年的樣子。
爺爺將水甕淘乾洗淨,倒了剛挑來的水。他擔著水回來,走得很慢很吃力,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本來就彎的腰被兩隻木水筲壓得更彎了,活像一張拉緊了的弓。
風冷嗖嗖的,太陽仍沒露出臉來。我一笤帚挨一笤帚地掃院子。兩隻小手凍得又紅又腫,耳朵像刀割一般疼。要是在平日裡,我早就偷偷溜了,可那日不同,也不知自己為什麼能有那麼大的耐心和毅力。
“爹。”看父親從外面走進來,搬著他的破被卷兒,一手提著少半袋糧食。扛長工的一般都在主人家吃住,白日干一天活兒,晚上要侍候牲口。我放下笤帚急忙迎上去說:“爹,屋子是我幫著媽媽掃的。”。 最好的txt下載網
萬各莊 十四(2)
父親只顧朝屋裡走,眼皮連抬都沒抬,真讓人掃興。他走進東屋裡,將糧食蹾在地上,一屁股坐在炕沿邊,低著頭不言語,像是有人招惹他生氣似的。
“怎麼幹到這時候?”奶奶坐在炕頭上開口道,“他過年,咱就不過年嗎?”父親悶著頭,像個沒嘴的葫蘆。“錢呢?”爺爺在炕沿邊磕去菸袋鍋的菸灰,然後問父親。父親磨磨蹭蹭地從兜裡摸出幾塊錢來,放在爺爺伸過去的手裡。
爺爺將錢接過去,眼睛亮了一下,馬上又陰沉著臉說:“年底了,咱缺錢花,一次還沒給算清呀?”母親補著盼福的棉襖,抬起頭瞥了眼爺爺放下的錢,露出驚異神色。父親摘下頭上的破棉帽子,皺起眉頭,唔唔噥噥地說:“何昌榮翻開帳本,扒拉著算盤,扣去咱借的糧,預支的錢,給他打的利,七折八扣的,說就剩這些了。我心裡也是犯嘀咕。”“幹一年,比別人受得累大,掙回得不多,怎麼搞的?”母親有些不滿地說。“你們仔細算算。”奶奶給光著脊樑的盼福蓋好被子。爺爺掐著指頭數算著,嘴裡小聲地叨咕著,像四五歲孩子數數兒一樣。
“我懷疑那帳上有鬼,咱借得少,他記得多,可咱一個瞎字不識,帳上多少就是多少,咱就得依人家腦瓜鑿。”父親將棉帽子扣在頭上。
“我算不過來,”爺爺發了煩,吩附父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