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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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下,土坯成了一攤泥,一部分人家的坯房塌了,檁條和秫秸茬子探出頭來,新蓋的房有的從上到下裂開半尺寬的口子,豬從圈裡跑出來,在千瘡百孔的莊基坡上啃爛一個個倭瓜。
村邊的齉鼻子蛤蟆,像個小樂隊似的,“哇哇,澇啦”地奏個不停。
爺爺像所有莊稼人一樣,邁著沉重的步子去了東窪。東窪比地勢高的西窪北窪易澇得多。滿窪都是膝蓋深的積水,草籽似的小魚滿地裡穿梭著,泡了多天的棒子苗,根兒像煮過的蝦一樣紅了,穀子蔫頭耷啦腦袋的,豆子只有三兩個葉片露在水面上。
萬各莊 十七(3)
爺爺看著一天比一天黃的莊稼,眼圈紅了。
那年的雨水大得過了勁,草長得忒強,半天可以割兩筐。
天要黑了,我又揹回一筐草來。老槐樹那年吸足水分長得格外茂盛,賣饅頭的小販在樹下使勁吆喝著,盼福坐在一邊,看孩子們在不遠處曬的青草上翻跟頭。福貴領著大黃狗走過去,上前買了兩個白饅頭,只咬了一口,就掰了半拉,讓狗滾一個。狗在地下打個滾爬起來,福貴把半拉饅頭扔給了狗。
盼福看著福貴手裡的饅頭,一副眼饞的樣子。他那年餓得已是皮包骨頭,只剩下兩隻大大的眼睛和腦後的小辮,連跟我去溝裡抓魚去地裡割草的力氣都沒了。福貴大概沒注意我的到來,像喊狗似地喊了盼福兩聲,把半拉饅頭在狗屁股上蹭蹭,才丟到盼福跟前。見到這情景,我又氣又恨。從小窮人家的孩子總是倔的,不像現在,經過多年的磕磕碰碰,硬是給磨圓了許多,誰的氣都能忍下。當時覺得受了莫大的侮辱,扔下草筐,跑上前去,劈手奪下盼福剛從地上撿起的饅頭,朝福貴的胖臉狠狠打去。
“叭——”福貴洋洋得意的臉重重捱了一下。我用土坷垃或磚頭瓦塊投準兒在孩子中是出名的,樹上的知了都能打中,用饅頭打幾弓之內的福貴我能一打一個準兒。福貴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跟誰家孩子打架都得佔上風。他捋胳膊捲袖子朝我撲上來。
翻跟頭的孩子們不再翻了,跑過來瞧熱鬧。
我一把拽住福貴的絲綢褂子,只聽“哧啦”一聲,褂子被我扯個大口子。福貴像狼一樣地抓著我胳膊就要下嘴,我叉成馬步,運足力氣,抓著他的脖領子用力往前一拉,再猛地朝後一推,就像推到一個口袋一樣。儘管我倆同年同歲,他比我胖得多,可我比他有力氣。打架——他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我一躍騎在仰面朝天的福貴身上。心想,非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少爺羔子,看以後還敢欺侮人不?
福貴極力掙扎著,可折騰半天也爬不起來。
“啪!啪!”我抽出一隻手來,朝他的胖臉一邊摑了一巴掌,那白白的臉上留下幾個小小紅指印兒。福貴像殺豬一樣號叫起來。黃狗狂叫著撲上來,叼住了我的破褂子。我隨手拾起塊磚頭朝狗砸去,狗夾著尾巴逃走了。
“還敢欺侮人不?”我把唾沫吐到福貴臉上。
福貴哭喪著臉說:“不敢了,不敢了。”
為我吶喊助威的孩子們幫我出點子:“叫一聲好聽的就放他。”
“爺爺,饒了我吧!”
看福貴那個慫包樣子,再揍也覺得沒意思。福貴一溜煙似地跑到家門前,像死了媽一樣地號哭起來。
“盼牛,還不快走,他爹來了還了的?”一位大嬸勸我說。
我叫著盼福回了家,將草筐扔在門前莊基上,聽街那邊粗聲大氣地吵嚷起來。這時我才越想越後怕,怕何昌榮領人來,抓住後還不把我揍扁了。嚇得我連家門都沒敢進,連涼水也沒敢喝一口,像個賊似地溜進村北的小樹林裡。
啟明星亮了,放羊的孩子們早已回了家,老鴰叫著飛回窩,村莊上已亮起了燈火。我躲在林子深處不敢出來,呆呆地望著天上逐漸多起來的星星。好像聽到母親正焦急地喊著我的名字,只是那聲音很遙遠很微弱。天越來越黑,我很害怕,怕不遠處墳地裡鑽出個鬼來把我叫去。聽著樹葉子唰啦啦的聲響,我嚇得渾身顫抖。
趁著夜色的掩護,我悄悄溜回村裡,可我不敢回家。怕何昌榮把我堵在家裡,更怕父親揍我,我惹了禍,父親一定不會饒我。父親揍人揍得可狠呢,一巴掌下去就是五個紅指印兒,也怕母親那憂鬱的目光……無處可去,我像被遺棄的狗一樣,躺在一所閒院子的柴禾窩裡,望著滿天的群星,望著西南方向的下弦月,我哭了,哭得很傷心。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萬各莊 十七(4)
鳥兒還沒有起來,周圍還很模糊,東方剛剛吐出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