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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淺澤,我一直心懷一種難以言喻的奇特感情,用“兩肋插刀的患難之交”定義顯然是簡單化了。很多時候我閉上眼睛便會想起淺澤的模樣,面板蒼白,神情淡漠,額前長長的劉海落下來遮住眉毛,乍一看如女孩般俊秀。實際上,那個從小生活在夏城的敏感少年根本不適合普通男生間的打打鬧鬧。他是細膩的,單純的,就像童話中的小王子,憂鬱地生活在自己的星球上。而我則像是那個由於飛機出了故障不得不降落在撒哈拉沙漠中的宇航員,因守護著我的小人兒而感到無限幸福。
當月亮對群鳥低吟時我叫道/ 讓田鳧與麻鷸鳴唱在它們樂意的地方/ 我渴望你歡樂/ 溫和/ 仁慈的話語/ 因為路途無限/ 沒有存放我心的一席之地/ 淡然如蜜的月亮低垂在沉睡的山頭/ 在萬川交匯的埃赫蒂山上我孤寂入眠/ 樹枝沒有一根因冬日的寒風而凋謝/ 樹枝凋謝是因為我給它們講述了我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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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春節期間找到的。
春節之前我就已經獲得中級調酒師資格證,這本令人開心,然而我卻突然發現,自己把拼命畫畫賺來的錢幾乎全部用完,搜遍全身上下,不過寥寥數十元。冬天的皚城比其他的城市更加荒蕪,放眼望去是一片光禿禿的灰色,工業煙囪不斷冒出的黑煙像最深的夢魘一般直衝蒼穹,整座城市陷入了混沌。而皚城的旅遊景點如今同樣是一片蕭索淒涼,觀光者寥寥,更沒人有閒情雅緻冒著嚴寒花二十塊錢讓別人為自己畫一幅頭像寫生。
就在那時候起我便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該找一份像樣的工作了。然而皚城幾乎大大小小所有的店鋪都開始休業忙著準備過年。縱然偶爾找到了幾家尚在營業的,也被以“不缺人手”為由拒之門外。走在街上,凜冽的寒風像小刀一樣切割著我的面板。路過銀行時我下意識地摸了摸上衣口袋,母親留下的存摺依舊被我隨身攜帶。雖說回到皚城已有幾個月,銀行中的存款我卻一分未動。然而此刻,我卻不由自主地在銀行門口駐足,一邊把手抄在口袋裡面一邊低著頭默默地想:家裡的電話由於繳不起費用已經多次被提醒,估計再過幾天就該停機了;暖氣供熱因為沒錢繳費而被迫中斷;只有煤氣沒有被停,還好煤氣沒有被停……一種前所未有的慾望令我幾乎推開銀行的門,然而最終還是以這樣一個理由說服自己離開——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而男人,只有在經歷了暴風驟雨的洗禮之後,才能成為在天空中翱翔的蒼龍。眼前就是一家菜市場,我捏了捏口袋裡為數不多的鈔票,縮著脖子走進去。用極其低廉的價格買了十幾棵大白菜,沒戴手套,用手拎著走了很遠的路,乾冷乾冷的風讓我的手裂開了深深的口子,鑽心地疼。
回家之後原本想洗白菜,然而水管子卻結凍了,擰不開。無奈之下只好直接用刀切。把茶缸裡的飲用水倒進鍋中,開啟煤氣灶,開鍋後把未洗的白菜扔進去。白菜在鍋中歡快地沸騰著,熱氣直撲我的雙目。霧氣蒙然之時想起了母親創業初期,家境困難,春節時甚至連買肉包餃子的錢都沒有。於是那個冬天,我和母親吃了幾百斤的大白菜。然而那時,我年齡小,加之身旁有母親,所以並不十分懂得生活的艱辛。如今母親已魂歸七重天,千斤重擔,壓在我一人肩上。白菜熟了,我灑上少許的鹽,撈出,用勺子舀了幾勺熱湯,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與此同時想象自己正住在暖氣開得很足的房間裡,身著鮮衣華服,山珍海味擺滿了餐桌,傭人忙碌地忙前顧後……
第四章 你睡在我眼睛的沙漠裡�(4)
擺脫困窘後我曾多次回首當時的自己,只覺得像歐· 亨利筆下一個惹人發笑卻又令人止不住心酸的小人物。或許正是心底未曾枯竭的幻想與驕傲,助我度過了那段寒荒的歲月。
淺澤打電話給我,問我情況如何,春節能否回來。我不忍告知淺澤自己的真實情況,只有撒謊說生活還算充裕,原本想回夏城過春節,然而工作太忙,春節還要加班,於是作罷。
沉默許久,淺澤在電話那邊說,徊年,這個春節對我來說是個寂寞的節日。
我一時語塞,竟久久不知如何回答。
除夕,皚城天降大雪,我卻一整天都縮在被窩中,沒有吃飯,也沒有外出。夜晚時分窗戶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花,以至於無法看清外面的世界,只能聽到此起彼伏的鞭炮聲,以及偶爾躥上天空的焰火,把玻璃照耀得五光十色。這時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淺澤,也不知那個少年此刻是身著黑衣孤寂地站在夏城的冰天雪地之中,還是像個孩子般縮在屋裡睜大眼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