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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初秋時節,宣平坊東北角上的那座別院,仍是安逸靜謐一如往常。
坐落於湖邊的臺閣依舊以素色綾羅帳幔圍了起來,時不時便有涼風攜著水氣穿過飛舞的帳幔,帶走所剩無幾的暑熱。斜倚在長榻上,靠著隱囊小寐片刻的真定長公主懶懶地張開雙目,凝脂般的雙頰上仍帶著些許睡後的紅暈,更顯得容姿嬌豔非常。她的目光穿過飄起的帳幔,落在一個正坐在臺閣欄杆邊的背影上。
發現那人身上竟停了幾隻振翅的紅蜻蜓,她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四郎這都一動不動地坐了多久了?”
正在給她打扇的婢女回道:“回稟貴主,從卯正一直坐到眼下,已經整整四個時辰了。”
“從早到晚不吃不喝的,又犯了痴性。小時候便是如此,年紀越長,越是變本加厲,倒是越活越回去了。”真定長公主笑吟吟地坐了起來,順手揉了揉躺在她身側正要翻身坐起來的崔簡,“阿實,去,趕緊去將你阿爺拉起來。”崔簡睡得有些迷迷糊糊地,一臉惺忪地爬下榻之後,搖搖晃晃地走到欄杆邊,險些一頭栽進湖裡。
真定長公主唬了一跳,竟猛地坐了起來,侍女們也驚惶地尖叫出聲。崔淵卻似是突然回過了神,伸手便將兒子撈了回來。
這一栽一撈只在片刻之間,臺閣內諸人仍是一片兵荒馬亂,只有崔淵仍是一付老神在在的模樣,牽著兒子不慌不忙地走回長榻邊,制止了那些婢女去傳喚太醫。他的淡定讓真定長公主與侍女們很快便平靜下來。
真定長公主將已經完全清醒過來的崔簡攬進了懷裡,心疼地道:“阿實,我的兒,趕緊讓叔祖母瞧瞧,嚇壞了不曾?”
“叔祖母別擔心,阿實善泳。便是掉下去了,也能浮起來游回岸邊。”崔簡寬慰她道,淡定的模樣與他阿爺幾乎如出一轍。
“都是你阿爺的錯。這滿是殘梗敗葉的湖面有什麼可看的?還一連看了半個月之久!下回早兩個月過來,那千朵萬朵芙蕖綻放的場景才叫漂亮呢!”真定長公主也捨不得責備他不小心,便順理成章地遷怒了說無辜也不無辜的某人。她瞥了一眼慢條斯理用著吃食的崔淵,半嗔半怒道:“幸好臨時回了神,不然若讓你跌進了湖裡,他也別想再帶著你出什麼遠門了!在我眼皮子底下都能出這種事,只剩你們父子兩個的時候,還不知出了多少回意外呢!”
“叔祖母莫生氣了,阿實還是喜歡叔祖母笑起來的樣子。”崔簡眨了眨眼睛,道。
聽了此話,真定長公主便撐不住又笑了,摟住他不放,嘆道:“唉,若是大郎能學得你這般嘴甜,我不知該有多歡喜呢!”說著,她又吩咐侍婢道:“去看看大郎醒了不曾?將他牽過來,讓阿實帶著他去頑。”大郎便是她唯一的嫡孫,崔滔崔子由與李十三孃的愛子,大名崔韌。因公主身份貴重,自崔澄、崔澹、崔滔、崔遊、崔淵這一代堂兄弟幾個開始,便分別敘了排行,小輩們亦是如此。
“叔祖母,我想去看看阿弟。”崔簡道。崔韌就睡在屏風後的小隔間內,也就是幾步路的距離而已。兩個孩子年紀差了將近兩歲,一個早慧利落,一個仍是懵懵懂懂。但因崔簡性子溫和體貼,又會照顧人又會頑耍,很快便將崔韌收服了。崔韌黏他黏得很是厲害,兩人這些日子皆是形影不離,連做阿姊的崔芝娘都有些吃醋了。
“去罷。”真定長公主便含笑放他去了。
就這幾句話的功夫,崔淵便迅速而又不失優雅地將食案上的點心吃光了,暫時撫慰了腹中的飢餓。思及外頭那大片殘荷碧水的美景,他簡直連半刻也待不住:“叔母,我再去外頭看看。”說罷,他便施施然地起身,又回到原地坐下了。坐下之後,便又是雙目放空之態,似出神又似凝視著某處,很快便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地。
真定長公主又氣又笑,對旁邊侍婢道:“隨他去罷!今日便不必再喚他了,也很不必催著他睡,亦不準燃驅蟲香,看他是不是能耐得住晚上的蚊蟲!”
侍婢們自是滿口答應了。膽子大又聽過崔四郎之名的,忍不住偷偷地望了那昂然的背影好幾眼。都說文人士子足風流,可這位俊美的崔四郎眼裡卻只裝得下那些景緻,完全不將這些千嬌百媚的美人兒放在眼裡。她們雖是有心,但可惜郎君無意,也只能放棄了。
“阿家罰的不是四郎,而是阿實罷。明日那孩子若見了自家阿爺一身紅腫,恐怕便要心疼死了。”臺閣外,李十三娘拿著一張精巧的帖子,笑嘻嘻地走了進來,“阿家,容兒過兩日告個假,去王家赴宴罷。”
真定長公主瞧了一眼她手裡的那張帖子,只覺得似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