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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王玫、崔簡與丹娘、青娘再次循著小路走到方才那座假山群裡。先前她急於回講經院,並沒有什麼心思看這座假山,如今仔細看過去,突然覺得這並不像是尋常堆砌起來的山石,更像是天然形成的一片碎石區。大塊的石頭林立,長滿了野草矮樹,陰影處也生了青苔;小塊的碎石被蔓草覆蓋,逐漸化成了泥土。這些山石雖不算太高,但若坐在上頭眺望生滿白蓮的湖泊,想必也與湖畔邊常人所見的景觀並不相似罷。
雖是這樣想,但王玫也並沒有登上去望遠的念頭。只是忽然便有些理解為什麼崔簡的父親光是在山石上坐著也能出神而已。
崔簡連聲喚了幾句“阿爺”,卻久久無人回應。他也不急不躁,彷彿已經習慣了這種情形。不過,王玫仔細一看,假山頂上那一角衣袍已經不見了蹤影:“阿實,你阿爺已經不在此處了,莫非回你們暫居的院子裡了?”
崔簡想了想,又在假山群裡繞了幾圈。穿過一個幾乎隱蔽在濃密爬藤葉之下的小門,前方便出現了一處迴廊。那回廊依著底下山石、水流高低起伏,飛簷上垂著爬藤、長了高低不一的青草,看起來便是久未修繕,很有些年頭了。不過,這一切都無法掩去內裡廊牆上那整片線條昳麗、色澤鮮豔的禮佛圖的風采。
禮佛圖的中心是趺坐蓮臺上的佛祖,周圍則彷彿展開的畫卷般,描繪了數十個供養人。或男或女、或長或幼、或坐或站、或悲或喜,皆作雙手合十之狀,神態虔誠地望著佛祖的方向。王玫雖然不懂國畫,但仍然覺得畫中之人皆是衣袂飄飄、靈動至極。
她情不自禁地登上回廊,走近了細細觀看。行了一段距離,繞了個彎後,便見前頭一個男子正面對廊牆站著,雙目緊盯著畫中人,似是在欣賞,又似是在發呆出神。他渾身上下打扮得都極為簡單:頭上只是挽了個髮髻,用竹簪固定,身上穿著與崔簡一個式樣的牙色圓領窄袖長袍,腳踏皂色短靴。然而,即使是這般樸素的裝扮,也絲毫不減他渾身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世家子弟氣度。只是那般隨隨意意地立在那裡,便讓人忍不住去端詳他。這種彷彿與生俱來的強烈存在感,王玫此前只在自家兄長身上見過。但王珂比此人更收斂、更圓潤一些。
“阿爺!阿爺!”崔簡喚道。
那男子“唔”了一聲,回過頭來。他的面容與他的背影給人的感覺完全不符,臉上的鬍鬚濃密得幾乎將半張臉都遮了起來,而且似乎很長時間都未曾好好修剪過,令人完全猜不出他現在的年紀。而那雙眼睛剛開始尚有些茫然,而後又彷彿瞬間便匯聚起了注意力,變得炯然有神。他的視線迅速掠過了王玫、丹娘與青娘,並未停留片刻,便落在青娘提著的食盒上了。
端看此人形象,王玫便聯想到了後世那些個不修邊幅的藝術家或科學家。不過,魏晉隋唐時的文人士子也多有狂狷不計形象之人。這些人無一例外,與時下的禮教並不相合,也不在意那些繁文縟節。於是,她自動自發地將那食盒接過來,遞給崔簡:“崔郎君請用。”
崔簡拎著食盒轉交給了他的父親,禮貌道謝。
“多謝。”他家阿爺也不推辭,抬手便把食盒接了過去,似是有些餓得狠了。
王玫也不欲打擾他用午食或者觀賞畫作,接著便行禮告辭了。崔簡有些不捨地看著她走遠,回首就見自家阿爺已經開啟食盒,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邊吃還邊低聲嘟囔了一句:“嗯,能吃這種素齋,捐的香油錢也不少。呵,他們家到底是有些家底。”
“反正阿爺你每天也記不起來要吃飯。等餓了再吃,不管是素蒸餅還是天花畢羅,滋味不都一樣麼?”崔簡道。
男子失笑,用竹箸敲了敲他的額頭:“你救下她,便是報了潼關的施飯之恩。為何又要隨著她去吃素齋?想著日後再報一次施飯之恩麼?施來施去,這恩情何時才能了結?你每天又要掛著記著了。”他自己掛著記著倒也無妨,但總是在他這做阿爺的面前唸叨替他報恩之事,他耳朵都聽得要起繭子了。原本他對這些事毫不在意,如今也不得不記住了“王娘子”這個看似尋常又似略有些不尋常的女子。
崔簡捂著被他敲紅的額頭,低聲道:“為什麼非要了結?”他見著王娘子便很是歡喜,或許便是祖母曾說過的眼緣。既然是有緣之人,為何不能常來常往?橫豎太原王氏與博陵崔氏也是世交。
男子怔了怔,嘆道:“也罷。她品性不壞,由得你喜歡便是。”想了想,他又道:“日後走得近了,她定會知道我們的身份。你不擔心此時欺瞞於她,她以後會生氣?”
“那我馬上去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