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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宴客而喧鬧不已的公主府門前,如今卻是靜寂得只能聽見北風呼嘯之聲。數百侍衛宮人組成的兩隊儀仗交雜在一處,隱約呈現出對峙之狀,臉色均比這天氣還更多了幾分冷意。太子車輦與魏王車駕幾乎並列停了下來,華美無比的車內卻遲遲無人言語。於是,車駕前後的儀仗鹵簿更是涇渭分明,彷彿依稀有些什麼更深更沉更刺骨的寒意在其中醞釀。
崔斂、李治、崔淵匆匆走出來時,正好便見著眼前的情形。李治見兩廂車馬都並無異狀,便鬆了口氣。他已經習慣兩位兄長私下針鋒相對了,此時雖然覺得比平日嚴重一些,卻到底沒出什麼事。崔斂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周圍經過的行人,心中一嘆,上前道:“也是府中迎客的下人太不經事了,竟然出了這般差錯,連路也不會引。太子殿下、大王可安好?”
太子車輦中傳出李承乾沉沉的聲音:“只是顛簸了些,倒是無事。”後頭又有位女史道:“太子妃與皇孫亦安好,只是受了些許驚嚇。”
聽得此話,魏王車駕略動了動,便見裹得滾圓的李泰扶持著侍婢下了車,強忍著屈辱行禮道:“阿兄阿嫂和侄兒受驚,都是弟的不是。方才只顧著讓人趕緊些,卻不知阿兄的鹵簿從後頭趕了過來。”說罷,他便斥責身邊的宮人道:“真是白養了你們!!阿兄的車駕來了,都不知主動讓一讓!”
很顯然,他是在隱晦地表明,此次衝撞並非因他而起,而是太子李承乾欲爭道搶先造成。他一點過錯也沒有,反倒是給長兄賠罪道歉,坐實了恭謹孝悌之名。眼下看著雖是吃了虧,但來赴宴的不是兄弟姊妹便是叔父姑母,自然對他印象更好。
只是,在心裡盤算開的魏王並不知道,至少有一個人正在鄙視他:虛偽也便罷了,做樣子也須得真情實意一些才能讓人相信。可他偏偏賠了禮,還忍不住刺上一句,這是打量著在場的沒有明白人麼?或者,以為能糊弄住聖人便能糊弄住天下人?不過,這刺一句倒也並不是沒有好處。若是惹得太子火冒三丈,相形之下當然是他更為胸懷大度。太子越發不堪,就意味著他受的委屈也越多。
果然,只聽得李承乾的聲音中多了幾分陰寒之意:“四弟這些宮人確實白養了,不知尊卑上下,很該好好教訓一番。若是四弟不捨得,孤倒不介意代勞。東宮中的突厥鐵衛,正缺活靶子呢。”
李泰聽了此話,臉色微微一白,越發難看了。他刺李承乾一句,李承乾便諷他不知尊卑上下——這句話便如同匕首一般,插得他心頭鮮血淋漓。論血緣至親,李承乾是嫡長兄;論地位,李承乾是太子。他可不就是因為生得遲了些,所以才教這個跛了腿的長兄得了太子之位?原本這些都該是他的!!
李治見狀,立即轉圜道:“既然兩位阿兄都安好,不如按規矩處置那些宮人就是了。畢竟是大年下的,傷了性命也不吉利。太子阿兄下車輦小心著些,四阿兄也別立在寒風裡,省得受了寒。”
李泰很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雉奴說得有道理。大兄先下車罷,很不必將那些宮人放在心上。回頭弟必會好生教訓他們,讓他們長一長記性。”他這幾句話倒是說得妥帖,李承乾哼了一聲,也沒有再追著不放。
只是,這位太子殿下乘著步輦從弟弟們身邊經過的時候,居高臨下地冷笑道:“雉奴,你倒是善心,想著替他轉圜。只是,你將他當成可尊可敬的兄長,他卻不將你當成弟弟。恐怕你還不知道罷,他一直打著你手中差使的主意。聽說除夕那天崔家的夾纈工坊被燒了?你可知道是誰教人做下的?嘖,看著雉奴受阿爺誇讚就眼紅,你這兄長果然也當得‘很不錯’。”
說罷,太子的步輦便進去了。李泰臉色又青又白,與李治並肩走進門。
行到外院正堂前,見四下沒什麼人,他便對李治道:“你難不成信了這番話?”
李治聞言,眼圈微微一紅,靜默不語。
李泰又急道:“他對你從來沒有過幾句好話,你偏信了這些!!你這件差使不讓崔泌兄弟沾手,我還不曾說過話呢!我幫著阿爺做的事也多了,怎麼可能瞧上你那件差使!”轉了轉眼睛,他又道:“不過,大兄既然這麼說了,定然是有什麼風聲傳到他那裡了。說不得有什麼人,藉著我的名義給你使絆子。你放心,這件事我必會查出來給你一個交代。”
李治便道:“四阿兄,我倒是沒什麼。只是這夾纈工坊是崔家的,若是抓了罪魁禍首,很該給姑母面子,交給姑母處置才是。”
李泰搖首道:“這年節下的,怎好用這等小事惹得姑母心煩?我們無聲無息地替姑母處置了,也免得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