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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王謀逆之事,令甫從魏王遇刺餘波中恢復過來的高門世家再一次渾身緊繃起來。但凡曾與齊王過從甚密的世家,都忙不迭地自證與此事無關。那些受到齊王收買,留在京中替他與陰弘智傳信做事的壯士更是一個都沒能逃過去,都進了大理寺獄。這些人看似刀槍不入、鐵骨錚錚的英雄,但到底都有軟弱之處,幾次過刑便將所知之事招了出來,又攀扯出了好些人。因牽扯之人實在太多,太子的突厥鐵衛心腹紇幹承基也在其中,魏王亦有曾來往的武將陷入,兩派頓時都焦頭爛額,一時竟也顧不上相爭了。
三月下旬,曲江畔芙蓉園終於舉行了新進士飲宴。曲江芙蓉宴已經成為進士慶賀之宴的傳統,儘管此時長安城中氣氛有些凝重,但新進士們依然如期赴宴。崔淵作為狀頭,也仍舊是眾人矚目。
芙蓉園屬於禁苑,其名來自於曲江池引入的一片水域,其中遍植芙蕖,每逢夏季便是勝景非凡。當然,這座園林不僅有芙蓉池,更有杏林、梨林、梅林、櫻林、楓林、銀杏林等,無論春夏秋冬皆景色宜人。這些勝景尋常百姓無福消受,只能遠遠地隔著牆觀看。而新進士們也唯獨此時此刻才能入內一觀。
崔淵與幾個交好的進士一邊說著摹本之事,一邊循著小徑前行,不多時便到了宴飲的小樓前。這座樓臺別名“進士樓”,許多意圖入仕的文人士子都常以“進士樓、芙蓉宴”來吟詩作賦激勵自己。此時踏進這座小樓,新進士們多少面帶些激動之色,崔淵卻仍是平常模樣。於他而言,這芙蓉宴也不過是一次地點有些特別的文會而已。
“咱們的甲第狀頭來了!”
“崔大狀頭可教我們好等!!”
樓上早已經安排好了席位,崔淵坐在左首第一的尊位,崔泳因是少年進士也讓眾人按著坐在了右首第一。其餘人彼此推辭著坐下,互相敬酒,倒也十分和樂。崔淵這個狀頭也少不得被他們灌了幾盞酒。他的酒量一向很好,挑眉與人鬥起酒來,面前醉倒了兩三人,自己卻依舊眼神清明。
崔泳猶豫片刻,紅著臉舉杯來敬他:“子竟阿兄這甲第狀頭當之無愧,我……甚為佩服。”
崔淵喝下酒,淡淡地道:“你這少年進士也十分難得。崔相地下有靈,必會欣慰之極。”
崔泳並未想過他的反應竟會如此平和,更覺得他品行出眾,越發心悅誠服:“我已經去祖父靈前告慰過了,必不會墮咱們博陵崔氏的名聲。只是……日後我若有不懂之處請教,子竟阿兄可願替我解惑?我本以為自己學識足夠,但見過子竟阿兄的答卷之後方知‘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好處。生在長安,長在長安,已經如同井底之蛙,卻仍不自知,實在羞愧得很。”
“若我身在長安,你儘可來尋我。”崔淵回道,“你尚且年少,也很該四處走一走才是。”
聽了此話,崔泳若有所思,低聲道:“我也不想只能去當個校書郎……”
他們二人只顧著交談並未喝酒,其他已經生了幾分醉意的人便鬨鬧道:“你們族兄弟兩個在說什麼呢!我們也一起聽聽!”“說起來,咱們不是還須得找兩人充作探花郎麼?眼下長安城的小娘子們都在街邊等著罷!”“就讓他們族兄弟兩個去!給咱們尋些好花來簪戴!”
俗話說,“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這癸卯年的十幾個進士裡,數崔泳最為年少,崔淵其次。其餘人都至少三四十歲了,便是想當探花郎恐怕也是不成的。崔泳與崔淵自是領了差使,出了芙蓉園,“探花”去了。
他們二人催馬而出時,曲江池畔已經匯聚了一群群前來圍觀探花郎的婦人、小娘子們。眼見著兩位探花郎都年輕俊美,她們頓時都喜壞了。嬌笑的,評頭論足的,擲花果的,投香帕的,險些將兩人都圍堵住了。
還有膽子更大些的,喊道:“探花郎可曾婚配?奴願為探花郎□□添香!!”
“奴家中養了名品牡丹,探花郎可欲一探?若是瞧中了,牡丹儘管摘去便是!!”
崔淵只面無表情地策馬前行,花果香帕砸在身上視如不見;崔泳卻面皮薄,聽了這些直白的話臉都紅透了。終於出了曲江,路邊的圍觀群眾卻仍舊不少,兩人分道揚鑣,總算減少了些許壓力。
且不說崔泳只敢去寺觀中探花,崔淵卻撥馬進了青龍坊。他身後那群圍觀者知道他就是傳聞中的甲第狀頭,更是緊跟著不放。他只得將馬交給部曲,自己悄悄去了青光觀。王玫與崔簡今日拜訪青光觀,欲請觀主診脈。他掛念著愛妻的身子,便忍不住過來問一問。至於探花的差使,他本便沒放在心上。青光觀裡也有牡丹芍藥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