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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藍說,我怎麼覺得德卵這麼沉呢,我奶奶說過,死人才會變得很沉的,是不是德卵要死掉了,我可不想讓他死在我的背上。白藍在我耳朵邊上吼道:〃你要不想讓他死就跑得再快一點吧!〃
後來把德卵送進去,白藍也跟著進去了,我獨自坐在急診室外的臺階上喘氣,德卵是個190斤重的胖子,我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要裂開了。過了一會兒,白藍從裡面走出來,她坐在我身邊。那天我穿的是工作服,白藍穿著一件米色的襯衫,我們兩個都被雨淋得溼透,所不同的是,我像一隻下水道里爬出來的老鼠,而白藍像一個三版女郎,襯衫貼在身體上,裡面的胸罩是白色的,至於三圍什麼的,不說也罷。
我從口袋裡拿出煙,滿滿一盒煙全都潮了。白藍冒雨跑到門口的小賣部,買了一包煙,一個塑膠打火機,再冒雨跑回來。我坐在臺階上像一個衰老的色狼,無力地看著她衣服貼在身上的樣子。她回來後,從煙盒裡拍出一根香菸,非常老練地叼在嘴上,然後把剩下的全都扔給了我。她繼續坐在我身邊。
我問她:〃你也抽菸啊?〃
〃不常抽,解解悶。〃她說。
〃德卵怎麼樣?〃
〃在搶救,應該沒事。〃她用下巴指了指我手上的打火機,說,〃不知道給女士點菸嗎?〃
我順從地給她點上煙。她深吸了一口,從嘴唇縫隙裡吐出細細的一縷煙氣。我說,不好意思,我一個鉗工學徒,也不知道什麼叫Lady First,只知道走路要給Lady讓道,媽的,馬路上那麼多Lady,我要是都給她們讓道,我自己別走路啦。白藍歪過頭來看說,她說,路小路,你還挺有意思的。我問她,什麼是挺有意思。她說,就是說,一個鉗工還能知道Lady First,這已經很不簡單了。
那天她還拍了拍我的後枕骨,她說:〃〃路小路,好險啊,就差一點,趙崇德就死了。〃我問她,怎麼德卵如此慫包,腿上劃了道口子就要完蛋。白藍說:〃失血過多,你怎麼這點醫學常識都沒有啊?哦,我忘記了,你是鉗工。〃
我們說起一些死人的事情。我說,我堂哥有個朋友,出去打架,被人用刀子在大腿上紮了一下,扎穿了動脈,很快就死了。這大概就是她說的失血過多。上安全教育課的時候,我見過一牆壁的死人照片,全都死得很容易。倒B說這是機率,在我看來,就是運氣嘛,運氣好的連殺人都逮不住他,運氣差的,腿上劃了一道口子就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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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節:第四章 三輪方舟上的愛人(9)
白藍說:〃你的運氣很好啊,腦袋撞到水泵上都沒什麼事,還把那壞掉的水泵給撞好了。〃她說完就笑。我的後腦勺被她拍得很舒服,當時我想,醫生就是醫生,拍起人來不輕也不重,真他媽的像是練過的,要是永遠被她這麼拍著就好了。
過了一會兒,裡面出來一個醫生,讓白藍在一張表單上簽字,她掉頭去應付醫生,就不再跟我說話了。我獨自坐在外面,覺得冷得要死,我把工作服和襯衫脫下來絞乾了,光著膀子,一根接一根地抽菸。
大約半個小時以後,廠裡來了一輛麵包車,車上跳下來兩個幹部。我看見這輛車,真是氣瘋了,開車的是司機班的曹師傅,我隔著車窗衝他大喊:〃老曹,剛才誰他媽接的電話?不是說只有十噸卡車的嗎?〃
曹師傅叼著香菸,笑嘻嘻地對我喊:〃關我屁事啊!〃
我盯著他的臉,很想撲過去揍他一頓,但我精疲力盡,已經打不動人了,只能用眼睛表示我的憤怒。其實我也不敢打他,曹師傅是司機班的老大哥,和老牛逼一樣是資深流氓無產者,徒子徒孫多如牛毛,這樣的人我惹不起,他平時給廠長開車,打壞了他,廠長也不能放過我。看見曹師傅,我就覺得鉗工根本算不上什麼東西,司機才是工人之中的貴族。
兩個幹部下車之後,徑自往急診室走。我以為他們會問問我情況,甚至表揚我一下,但他們好像根本沒看見我。我跳上面包車,給曹師傅發了一根香菸,蜷在後座倒頭就睡。我睡得很沉,做了一些夢,去了一些地方,後來我覺得有人在推我,以為是我媽,就喊了一聲媽。從那昏沉世界之外的天際傳來了笑聲,我睜開眼睛,看見了白藍。
我坐起來,呆頭呆腦地看著她。天幕黯淡,雨還在下,我睡了整整一個下午,整個世界都被我睡顛倒了。我在一個顛倒的時空裡看著她,我在我所有破碎的意識中看著她。她臉色緋紅,並不是因為我在看她,而是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