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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就要開始了。我們一邊遠眺,一邊品茶聊天。他說話不多,緩慢而準確,很難看到他情緒的流露,猶如昨夜我讀過的詩篇,他只在詩中流露含蓄的理性熱忱。他以這種一貫的理性熱忱保持了對當代生活的高度敏感和心細如髮的洞察力。很注意個人修養,從最初到後來他都給我留下這樣的印象。無獨有偶,我接著見到的許多江南詩人都有這種性格。這或許是江南文人的一個傳統吧,靠思想或文字而不是靠酒或怪癖進入當代詩歌。他們是這樣做的,成都的鐘鳴也是這樣做的。吃罷精緻的素面和一盤豆腐乾絲我們登上寺後的古城牆,牆上生長著齊腰高的荒草,在爬滿青藤的城牆下面,曾流傳過多少古代刺客的傳奇——他們就是從這密林殺出重圍,輕身躍過水中的小橋去某間密室做最後的一刺。我們漫步於長長的城牆,直到日影西斜、落霞散金,這時我已完全忘卻了旅途的疲勞。晚間我們去了繁華如織、燈火通明的夫子廟,汽車運送著遊客,店鋪五彩流光。紅樓、暗樹、風俗、綢衣、摩肩接踵的人流在古色古香的秦淮河兩岸一點也不顯得擁擠,倍添人間之趣。我們在平凡而親切的熱鬧間漫步勝於信步在幽寂的閒庭,韓東引我走上一座“車如流水馬如龍”的石橋,石橋的對岸就是典型的“秦淮人家”的深巷,月色朦朧下的烏衣巷依稀可見,我想起兩句陳舊的詩來:王謝堂前雙燕子,飛入尋常百姓家(第一句有誤,原文應為“舊時王謝堂前燕”)。我們在石橋上稍稍佇立,墨黑的秦淮河從橋下流過,兩三隻畫舫從逝水上飄來“夜泊秦淮近酒家”的輕歌,我看見臨橋“得月樓”上懸掛的燈盞在晚風中搖晃,杯光交錯的人影在鏤花的長窗裡閃爍著。我漸漸跌入時光的舊夢。
一、往事(2)
時光的流逝在舊夢中慢下來了。一個新學期已經開始,我在南京農業大學繼續教書的生活。南京農大位於中山門外,中山門是一個界限,以內是美麗而悠閒的世俗生活,以外是神聖得令人敬畏的中山陵——中國最偉大的風景聖地,我的學校就位於這片聖地之中。
10月的陽光浸潤我平靜愜意的身體,這身體在深綠的草坪和飄滿落葉的小徑踱步、夢想,澄碧的天空和明亮的鐘山抬頭可望。我迷上了這裡的秋天,深邃無涯,漸漸變濃,流溢著暗紅的黃銅之光;在這古樸的秋光裡,我也迷上了這裡精美的素食和柔和稠紅的山楂酒,乘著秋興,我常獨自晚酌,消遣白日教書的疲勞。意不在酒,在晚酌中,我的思緒漫遊開來,更多地墮入回憶,“下午”的童年、燈芯絨女孩、古老的鮮宅、初秋的山洞、中學時代的憂鬱、抽菸的女教師、大壩上的夏日少女、青春的熱病、歌樂山下貧困的鐵路……如今這一切都過去了,恰似“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就在這一年10月的一個夜晚,“往事”藉著濃郁的山楂來到秋天的紙上,一首詩編織完他中年的傷感:這些無辜的使者
她們平凡地穿著夏天的衣服
坐在這裡,我的身旁
向我微笑
向我微露老年的害羞的乳房
那曾經多麼熱烈的旅途
那無知的疲乏
都停在這陌生的一刻
這善意的,令人哭泣的一刻
老年,如此多的鞠躬
本地普通話
溫柔的*的假牙
一腔烈火
我已集中精力看到了
中午的清風
它吹拂相遇的眼神
這傷感
這坦開的仁慈
這純屬舊時代的*韻事
呵,這些無辜的使者
她們頻頻走動
悄悄叩門
滿懷戀愛和敬仰
來到我經歷太少的人生
——《往事》彷彿有某種命運的契合吧,身世飄零的江南遊子在良辰美景的南京同滄桑言歸於好了。南京這個蘊含了中年之美、充滿往事的城市在一杯沉鬱濃稠的山楂中消融了我青春的煩躁。夏日已逝,但恍若昨天,我想我初來時的日子,辭別韓東後我獨自一人來到這間空曠無人的學校。在詩人閒夢的幫助下我暫且安頓下來,寂寞高大的梧桐、夏日午後的蟬鳴、乾枯的落葉和蔥蘢的草地陪伴我消磨一個又一個白日。中山陵緊靠我的學校,步行略10分鐘便可進入它廣大的風景區,那是我常去的地方,後來我在不同的季節不知去過多少次。沿著它漫長而寬廣的林蔭道,走過清澈而古老的石象路,我來到明孝陵一個幽暗的拱門旁,在一株年深日久的蔭涼大樹前坐下,有時我會坐很長時間,看著夕陽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