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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算過這樣的賬,但我深知抄寫稿子的艱辛和麻煩。
她接著說,這些都是淺顯的理由。她之所以為我擔心和惋惜,還有更深的內容。比如,我在構思、起草作品的時候,假若身邊有個懂文學又是你知音的人,共同切磋切磋,推敲推敲,藝術水平會有怎樣的提高?那樣的生活起碼是一個作家應該過的正常生活,而不是一個苦行僧熬日子……
這些話很尖刻、很刺耳,卻在不知不覺中引起我的共鳴,我心裡也不由自主地生髮了幾縷感慨。
接著,她突然剎住腳步,說,這些看法只供你參考,不一定都對。如果不討厭的話,以後可以約時間再談。
我對她的這番留有迴旋餘地的話,未加可否,就慌張地跟她握手告別了。過幾天,又收到她的約請信,要我再去北海和她會面。
我不敢再見她。沒有等到星期日,我就請了創作假,騎上腳踏車下鄉了。一去半個月,回到北京,已經進入秋天了。
一進家門,我就問妻子,在這一段日子裡,有沒有什麼人找過我。
妻子向我報告了一大串能記起的來訪者名單,特別提到那位以前的大學生、如今已是女編輯的女青年在我未赴約會的那個星期日下午,就趕到我家,簡直像個查戶口的,什麼事兒都問個底兒朝天!
我實話實說,這回下鄉就是為了躲她的。
妻子聽了打個愣,好像明白了其中的奧妙,問我,她沒安好心吧?
我趕忙搖搖頭,警告妻子說,不要這麼看人家。
妻子聽我這麼說,越發奇怪地刨根問底兒,躲她幹啥?
我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那樣一個插曲式的小小風波,到底應該怎麼看呢?我當時說不清楚,過後也講不明白。我之所以毅然決然地躲避那位女大學生,主要原因在於對自己的意志缺乏信心。
她向我表示了愛,而且有了征服我、把我從妻子身邊奪走的巧妙安排。她是個強者,妻子是個弱者。她倆誰勝誰負,關鍵性的人物是我。當我認清這一點的時候,就十分擔心自己築起的那道並不堅固的防護堤壩抵擋不住洪水的衝擊——只有圓文學的夢,才是唯此唯大之事,我須頑強地自衛。我怕犯錯誤,怕毀了前途,怕再傷害妻子,怕拆散了我的家。對於她,那位女大學生小薛,我無怨無恨。人人都有愛的權利,就像不能強迫去愛一樣,也不能阻止愛。人人都有不接受愛的自由,但誰也不應該怨憎愛自己的人。況且,我一直相信女大學生小薛的行為是出於好意,關心我,關心我的事業,絕非蓄意坑害我。但是,把自己愛的樓閣修造在毀滅他人窩巢的廢墟之上,這種做法,跟我的道德觀念絕對地水火不能相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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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和婚姻:幾起幾落(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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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年來,我的愛人含辛茹苦、任勞任怨,一聲不響地操持家務,為我付出了很多很多!如今她老了,渾身是病了,行動也不方便了,非常需要人照顧了。我,作為她的“小丈夫”,儘管兒女雙全、名利雙收,但掏心窩子講,不能嫌棄她、拋棄她、不管她。
我從外邊回到家,如果見愛人精神很好,心裡就像晴朗的天空,格外高興。如果愛人在床上躺著,哼哼呀呀,心裡就像一連幾日的連陰天,煩躁得透不過氣來。
有人到我家去,我從眼神中看出,好像我的愛人不配我似的。我一見到那樣的眼神,心裡就有氣。我愛人怎麼了!是農民,有什麼不好!現在,我無事不進北京,只要老伴兒用藥,就立即進京找藥配藥,配完藥,就趕回家中。
記得前幾年的一個冬天,她犯了心臟病,好多地方邀請我去“參觀”、“訪問”,我一一謝絕,日夜不停地在醫院裡陪著她,伴著她,喂湯、餵飯、喂藥。出院之後,她脾氣在變,易躁、易煩,動不動就叫著我的名字,吩咐這、支派那,稍不如意,還脫下她的鞋子朝我狠狠地甩過來。有一天深夜,我正在書房裡寫作,忽然“咚”地一聲,房門被撞開,她圓睜雙眼,橫眉怒目,朝我吼道,這稿子,是你娘,還是你爹!我叫了好幾聲,你怎麼聽不著!你是聾子,還是啞了?此情此景,真叫我火冒三丈,難以忍受!然而,一想到她那勞累的過去,病懨懨的今天,我嚥了一口唾沫,笑著說,我只顧寫稿子,確實沒有聽見你的呼喚。你有什麼事,慢慢說不好嗎?深更半夜的,多不好呀!她瞪了瞪眼,撅了撅嘴,“哼”了一聲,什麼話也沒說,扭頭回到了她休息的房間。我現在什麼都不擔心,就擔心她——我的老伴兒,因為我們是“一根麻繩上拴著的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