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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要了我的小命,一回回死裡逃生。這個,你總知道吧?你還想逼我吃一輩子糊塗藥、幹一輩子糊塗事兒嗎?
還不知悲苦憂愁的童年(9)
不幸家庭裡的孩子,神經受的磨鍊多,一般都異乎尋常地敏感,尤其是對父母之間的分歧和摩擦,哪怕極不顯眼的一分一毫,也能夠及時地覺察出來。儘管不太理解,不明白究竟,甚至沒有能力言傳表述,但他們心裡總覺得清清楚楚,同時被影響和被左右著情緒。
我當時就是這樣一個被大人稱為“懂事兒”過早的孩子,起碼我比別的同齡小夥伴們瞭解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母親有一顆好強的心。她一生都在執著地追求一種東西,盼望“夫貴妻榮”,以便在親友面前,特別是在故鄉梁(夫家)蘇(孃家)兩族人的面前,顯示出她高人一等,而不低人一頭。在追求的路途中她屢遭失敗,然而銳氣不減。每失敗一次,她的好強心非但不削弱,反倒加強,以至於“變本加厲”地發展到極端,變成了“虛榮心”:什麼都不怕,最怕讓人瞧不起;什麼都可以不顧,得要面子!
母親對父親的本事,從來沒有懷疑過。她認為父親如若有志氣、走正道兒,肯定是一塊好材料。靠官派,能當高官;學買賣,能發財;即使還像以前那樣,下窯挖煤出力,也能夠積攢下錢,置買些家產,挺著胸膛回到老家去,過上不愁吃穿的體面日子……類似這樣一些摻和著哀嘆和抱怨的話,經常跟來串門兒的親友們說,也斷不了跟並不十分熟悉、沒有什麼交情的左右鄰居說,甚至常常忍不住地跟幼小的我和姐姐嘮叨幾句。
父親恰恰跟母親擰著勁兒,既不想吃官飯,也不願意再搞買賣,更厭惡重操當窯花子的舊業,甚至一跟他提及“置買幾畝地”這樣的話題,他都皺眉頭髮煩。他哪裡有一點點回老家當個土財主的興致呢?他說,人世上所有的美夢我都做過,全都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我醒過夢來,看透了,再不做什麼夢,再不跟自己過不去,再不折磨自己!於是他咬定一個字兒不撒嘴,就是“混”。他混得遂心,很自在。一天到晚出入於“寶局”(賭場)和酒樓之間,以及他從不帶我去、不讓我知道的地方。每逢回到家裡,兜裡不是裝著錢,就是手上提著好吃的東西。臉上總是笑吟吟的,再不見煤黑和汗水,也少有愁容和焦慮的神色。母親一抱怨,他就理直氣壯地回答母親:我讓你們缺吃的,還是讓你們缺穿的了?這不是混得很不錯嘛!你還想讓我怎麼著?
母親和父親話談不到一塊兒,事兒也做不到一塊兒,這成了我們這個家庭變化的明顯特徵。對這些,我和姐姐全然體會到了。對此我倒沒有什麼擔心,只是每每莫名其妙地感到害怕。
母親在她生活追求的道路上碰了釘子,開始對父親不滿,開始對父親冷淡,以至於對父親完全失去信心。他們一見面,十有八回要抬槓、頂嘴、吵架,偶爾出現一些和睦協調的氣氛,不僅時間短促,也是極為勉強的。母親總是懷念父親的過去,覺得別人家的男人個個都比父親強。或者,總用合乎她理想而又被她尊敬的人的標準,來衡量父親,這就越發增加了對父親的不滿。為此她自己也很痛苦,出於報復,或出於宣洩,時時尋隙找茬兒把這痛苦分加給父親。
9
不知是不是因為對父親的失望,母親一下子把希望全寄託在我們身上。她把我們送進了小學校,就是我一生之中進過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正式校門口的教育館。它似乎是由幾個民眾性的團體,或者福利性的組織操辦起來的。
這樣一個簡陋的場所,實在沒有給我留下太多的美好記憶。隨著日月的流逝,儲存著的一點印象也漸漸淡薄,乃至忘懷。不料,到了四十多年以後,也就是我五十多歲生日的前幾天,忽然對它萌發起好感和強烈的懷念,我做了一次專程的“舊地重遊”。可惜,1976年唐山大地震,波及到五十華里遠的趙各莊鎮,房屋倒塌大半,教育館小學舊址也未能倖免。如今校門臨街處,已經變成帶點臨時性的蔬菜門市部,殘破的院子裡堆積著貨物。唯有我當年聽課的那個教室的房基上,還遺留著一點點牆壁和鋪灰地面的痕跡。我可能得算“膽子小、性格怯懦”的那一類孩子。我自尊心強,又“嬌嫩”,所以在跟小朋友相處時,雖然也常跟他們鬧矛盾,耍脾氣,可是從來不敢打架。跟誰揪扯滾打在一起的事兒,長這麼大,壓根兒沒有嘗試過。我也罵過人,在被對方欺負苦了或氣極了的時候罵,罵一兩句,解解恨就拉倒,不會糾纏不休。如果罵到厲害兇惡的對手身上,見人家齜牙瞪眼、殺氣騰騰地衝將上來,我絕不敢迎戰。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