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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開,或者逃跑,回到家裡,到了沒人的地方,本來已經安全了,再委屈地抹眼淚。一兩個夥伴在一塊兒,我是很會玩耍、很會淘氣的。只要人一多,裡邊再有些愣頭愣腦的傢伙,我就不敢再往那群裡摻和。我怕他們打起架來碰著我,我特別害怕看到他們互相打破了哪兒往外流血。平時,身邊的同學不小心用鉛筆刀刺破了手指頭,我也會被嚇得心臟緊縮,用手捂住眼睛不敢看。
還不知悲苦憂愁的童年(10)
可惜,開灤五礦這塊外國人當主人、中國人當奴隸的地盤上,打架鬥毆的事兒,如同鄉村裡雞狗相鬥一般的平常,幾乎時刻不斷。尤其是中國的窮人們互相殘殺的“打群架”,更是此處的“地方特產”。濟南府的一群人跟保定府的一群人打;河南的一群人跟山西的一群人打。今兒個這場惡戰,你把我打得落花流水;明兒個我設法反過手來,得叫你那夥裡的人丟盔卸甲,死上幾口子。小幫小撥的在街頭巷尾打,大幫大撥的在鎮子南邊的大洋槐樹林子當中的空地方打。聽說,最“抱團”的是山東人,打起架來兇狠,有勁頭,不惜性命。聽說,他們常常把活捉的仇家,用木頭橛子硬給活活地橛在地上!
每逢遇到這類事情發生,鎮子上的氣氛就驟然大變。不相干的工人和平民們,都爭先恐後地奔去看熱鬧。那種狂熱勁兒,很像當今的城市人想看一場有中國選手參加的國際球賽一般。小孩子們更如同過節一樣的高興,不上學了,揹著書包就奔到廝殺的場地,從人縫裡擠進去觀賞。
在這樣的時候,母親一定要把我和姐姐關在屋子裡,門也不讓出。或者親自把我們送到學校,囑咐老師別放我們走。實際上,母親就是鼓勵我去參觀,我也沒有膽子走一趟。小夥伴們看了熱鬧回來,聽他們興致勃勃、繪聲繪色地轉述,我還忍不住地打寒戰!
10
南院有幾間房子好像變成客店一樣,三天兩頭更換住戶,我幾乎沒辦法跟他們熟悉起來。但我知道,那兒常有從天津衛和唐山來的戲班子的人家。
戲班子的人,對我來說如同另一個世界的神秘人物。常見他們白天閉門大睡,晚間熱熱鬧鬧、歡蹦亂跳,男男女女都穿著與眾不同的服裝,走路邁步都顯得怪模怪樣兒的。而且,他們老是搬來搬去,用大車拉著各種箱籠,大小盒子、匣子,亂七八糟的東西特別多,還有些長短不齊、一端罩著布袋兒的棍棒。他們到底兒過著怎樣的一種日子呢?
很快,我和同班的小胖墩兒要好起來,他的爸爸、媽媽、哥哥都是戲班子的。他答應帶我和姐姐去看戲。於是,懷著強烈的好奇心,我第一次走進了戲園子。
幾個穿著各色大褂、短衣的人,不聲不響地從繡花門簾縫鑽出來,溜到前臺。他們有的提著胡琴,有的抱著鑼鈸,有的端著小鼓,有的拎著凳子。他們圍著那個打小鼓的人,坐在戲臺右邊的角落。他們坐定之後,低聲說著話兒。過一會兒,那個打小鼓的坐正身子、直起腰桿兒,隨之提鑼的人也站了起來,拿鈸的把鈸上的紅綢穗子往手指上纏繞幾下。突然間,那個敲小鼓的把小鼓敲得如同炒豆子爆鍋那樣響了幾聲,其他人各自抄起手裡的傢伙,拼命地敲打,鑼鼓聲驟然而起,響聲越來越大,真是震耳欲聾。
小胖墩把嘴巴伸到我耳朵旁邊大聲告訴我,這是“打通兒”。打過三遍之後,戲就開臺了。
我的心,立刻就不知不覺地隨著“打通兒”的鑼鼓聲音興奮起來。這是激動的緊張,是喜悅的驚慌,是預感到即將出現的更新奇東西的一種從未有過的熱切期待。我渾身不由自主地在抽搐、在戰慄。
有好幾次,我一下子忘掉了自己的置身所在,不是在耳畔,而似乎在心裡只有動聽的聲響,不是在眼前,而彷彿在腦海有優美的身姿。我好像並非坐在木板戲樓的欄杆間,而恍惚登臨五彩祥雲上,飄飄欲仙了!
我看到一個英姿勃勃的小夥兒,威風凜凜地出場。他頭戴綴著許多顫顫抖抖紅絨球和白絨球的帽子,身穿繡花袍子,紅綢子肥大的褲子扎著腿兒,腳上是一雙黑色的薄底高腰靴子。他一手提著花袍子的大襟兒,一手舉著亮光閃閃的大刀片兒,在滿臺上飛跑。然後他脫掉花袍子,把刀片兒插在背後的束腰帶子上,從戲臺一角起步,一縱身就躍上天、落下地,如同搖紡車一般,“嗖嗖”地折幾個跟斗。
小胖墩告訴我這個白臉少年是他的哥哥,叫小百歲,練功賣力氣,演戲挺認真。每天上午,所有唱戲的人都還睡大覺的時候,他便早早地起來,在那不大的院裡踢腿、劈叉、耍拳。有時候,他兩手摁地,兩腳往後翻起,蹬在牆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