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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親的那個瘸子兄長,他們站在我的面前,一個個露著怪異的笑容。當我正要喊叫他們的時候,他們卻突然在我的眼前消失了,我像一個被遺棄了的孩子,大聲啼哭起來,但是讓我驚悸的是,我的哭泣竟然沒有聲音。我還夢見了秦天、夢見了丫丫和西門,還有我的師傅,那個資深的老捕鼠員,他們正襟危坐著,臉上都沒有表情,他們看著我。——我心裡一緊,馬上垂眼看自己,我不是一隻老鼠,而是道貌岸然的人。我以為可以堂而皇之地站在他們面前,但是他們的眼睛都是冰涼的,泛著金屬的光澤,那些光澤像刀子一樣,輕易地就將我刺穿了。他們為什麼這麼看我,這麼坐著,而且居然都坐到了一起,而且都一樣的表情,都一樣的目光。我猛然醒悟,原來這是一場審判,而我,就是他們的被審判者。我即將建立起來的從容和坦蕩瞬間即逝,我剛才還偉岸的人的身軀,在這些審判者的目光下,就像遭遇洪水的鬆軟的土堤,呼啦一聲就垮塌了。當我再看自己的時候,我已經成了一隻哆嗦著雙腿的委瑣的老鼠了。我看見他們一起站起來,然後一起走到我的跟前,他們巨大的身軀就像銅牆鐵壁,將我緊緊地包圍著,他們猛然間大笑起來,一起抬起腳,向我踩過來……
後半夜的時候,我已經無法入睡了。我的頭疼得像是就要迸裂開了,我還發著燒,身體就像被拆去了骨頭,疼痛無力。我不敢睜開眼睛,因為我所看見的那些東西會立即恢復生命,他們會展開他無形的翅膀,或邁開他們的雙腿,圍繞著我奔跑和飛翔,越來越快,直到我的眼睛跟不上它們的速度,暈眩得直想嘔吐。
到第二日凌晨的時候,我才從那痛苦不堪的症狀中解脫出來。一夜與惡夢和病疼掙扎,我睏倦得非常厲害,連睜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也不知道這一覺睡到了什麼時候,當我一身汗水淋淋地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被眼前的情景嚇壞了,——在我的這間昏暗而且狹小的屋子裡,全是老鼠,地上,那張矮小的桌子上,以及我的床沿上,到處都是。他們瞪著花椒粒兒似的小眼珠,焦急而且熱切地等待著我醒來。
見了我醒過來,老鼠們一起興奮地叫起來。
我也大叫起來,揀起床下的鞋子,向這些老鼠們扔過去,然後跳下床,一邊歇斯底里地大叫,一邊尋找著棍棒之類的東西,對他們進行驅趕。
老鼠們失望地離開了。
最後離開的大耳朵,他還帶著黑鼻頭,他們歉疚不安地看著我。
你們走吧!我說。
他們茫然地看著我。
我憤怒吼叫道,你們快點滾開,別讓我再看見你們,要是再看見你們,我就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大耳朵和黑鼻頭相互看了看,一晃身子,從一個牆縫裡鑽了出去。
我已經是人了,我不再和你們一樣了!自古人鼠不兩立!別再讓我看見你們,你們這些骯髒的老鼠!我叫喊著,突然感到臉上冰涼,一抹,全是淚水。
18、
我見到丫丫的時候,她面容枯槁,表情呆滯,眼睛深陷著,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好像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猶如一隻吃了毒藥的處在絕望境地的瀕死的老鼠。
那些天,秦天少有到捕鼠局,也沒有參加試驗,一次我在捕鼠局樓梯口見到他的時候,發現他的頭髮不知怎麼花白了,而且額頭上的皺紋突然多了起來,深刻了起來。再者,就是他的神色不寧,總感覺到有些慌亂。大家的猜測中,都以為是他生了什麼病,或者是因為一件什麼憂煩的事情在焦慮,最合理的解釋,自然是他和西門之間的鬥爭現在發生了不可預測的變化。
當時聽見通知我去秦天辦公室,我還以為是因為老鼠失蹤的事情,他要盤問我,或者已經掌握了足夠證據,將要對我進行處置。但是見到他的時候,我就馬上預料到,是丫丫出了事情。
秦天給我讓了坐,還給我沏了杯茶,我沒有喝茶的習慣,但是還是淺淺的喝了一口。
如果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能夠保守嗎?秦天深深陷臥在他的那把皮質的闊大的椅子裡,看著我。
我端起茶杯,卻沒有要喝的意思,這樣子只是為了掩飾我心裡的不安。對於秦天的這句話,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我不知道他將會給我一個什麼樣子的秘密,這個秘密會有第二個人知道嗎?如果除我之外,還有人知道的話,那麼我的這個保守,又將會承擔多少份的風險呢?而且可以斷定,秦天如此慎重地跟我說話,那麼這個秘密,將非同一般。在我內心深處,對於秦天,始終有一種無法遏止也無法解除的懼怕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