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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每年寥寥無幾的憑弔者,竟然多數是日本懺悔謝罪的代表團,國人早已把它遺忘。逝者如斯,我們的青年一代還能記得這段血淚歷史嗎?
父親是在天亮前爬回工棚的,一個早起撒尿的工友發現了趴在門口渾身冰涼的他,嚇了一跳,急忙把父親抱進屋。在工友們的掩護下,父親躲過了日本把頭多次搜查,四十多天後,他渾身上下褪了一層皮,頭髮眉毛全部掉光,硬是奇蹟般地活了過來。
這場大病促使父親暗暗下定了逃跑的決心。
1940年臘月的一天,7位來自山東的窮哥們躲在後山僻靜處撮土焚香,滴血為盟,磕頭結拜,對天發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生是關內人,死是關內鬼,拚死也要逃出這座閻王殿,只要有一個活著回到老家,就要為7家老人養老送終。父親在7人之中年齡最小,東北人暱稱老疙瘩,但因為平時會說話、點子多,反而被6位大哥一致推為逃亡行動的總指揮。時隔不久,父親便不動聲色地開始了有計劃的準備工作。
礦務局有個日本小把頭名叫山本,年紀和父親差不多大,個頭不高,練過柔道,沒事就喜歡找中國勞工摔跤,勞工們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誰也不敢和他較真摔,每次都是比劃幾個回合就假裝摔倒,起初小山本贏了之後就會興奮得揮舞著雙臂呀呀亂叫,但是時間久了,連他自己也看出別人是有意讓他,於是覺得受到汙辱,氣得直罵八嘎呀路。有一次他找父親摔跤,被父親三下五除二,乾淨利索地連摔了他三個狗啃屎,一旁圍觀的勞工都捏了一把汗;以為父親這次肯定要遭殃;沒想到山本爬起來,不但不生氣,反而高興地拍著父親的肩膀說:“你的,大大的夠朋友,他們的狡猾,良心壞了壞了的。”
一來二去,山本和父親交上朋友,父親摸透了山本的脾氣,你要是總讓著他;他會瞧不起你,時間長了便不再對你感興趣,可你要是回回贏他,他面子上又過不去,說不定哪一天就會惱羞成怒。所以父親的策略是贏他幾次再讓他一次,始終吊著山本的胃口,使他經常不斷地保持找父親玩耍的興趣。要說山本對父親也真夠朋友,為了讓父親陪他玩,經常讓他提前上井,甚至還教了父親一些簡單的日本話,最後乾脆給父親要了張通行證。有了這張通行證,父親暗中探測好了礦區內的逃跑線路和鬼子換崗時間。
父親他們是在接近年關的時候實施逃亡計劃的。
那天深夜,北風呼嘯,雪花紛飛,氣溫驟降,天地寒冷得似乎凝固成了一個冰坨。日本狼狗隊和督察隊都沒有出來巡邏,他們做夢也想不到,7位山東勞工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出了戒備森嚴的礦山,並且冒著零下40度隨時可能凍僵危險,踩著齊腰深的大雪在渺無人煙的深山老林裡走了一天一夜,來到了牡丹江。為了躲避日本軍警的搜捕。他們又強忍著飢寒在牡丹江火車站邊的公共廁所裡凍了半天,直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才偷偷混上開往哈爾濱的列車,接著又從哈爾濱換車經長春、瀋陽、錦州、秦皇島進入山海關。
大年三十的晚上,父親他們歷盡千辛萬苦,終於回到了闊別整整一年的故鄉。
當父親蓬頭垢面野人般地出現在我奶奶面前時,她老人家先是一楞,然後憑著感覺意識到是朝思暮想的小兒子回來了,就撲通一屁股墩到地上,激動的嚎啕大哭起來。
父親這六位老實巴交的結拜大哥後來一直在家務農,只有父親不甘寂寞,幾年之後跑出去參加了八路軍。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當父親離職休養從南方回到山東老家定居後,尚活在世上的幾位老哥經常坐著小驢車揹著地瓜幹、玉米麵,興高采烈地到縣城來看望我父親。君乘車,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車揖,雖然地位已經有了天壤之別,可昔日生死相交的兄弟情意未變,每次哥兒幾個都是不醉不歸。
父親對我講,他在密山煤礦患傷寒時,幸虧幾位結拜兄弟的細心照料,才沒有命喪東北。幾位大爺則對我說,當時若不是我父親見多識廣,頭腦靈活,領著大夥逃出虎口,哥兒幾個肯定都要死在那個鬼地方。
父親去世時,幾位大爺早已故去,但他們的兒女們都聞訊趕來與我一起披麻戴孝晝夜守靈。那哭聲驚天動地、情真意切,使我自嘆不如,就彷彿死的不是我的親爹而是他們的親爹一般。那一刻,我的思緒追蹤到了半個世紀那荒涼的北大荒,感受到了父輩們不是手足勝似手足的生死交情。
我後來尋問過父親,實在想不出來他們是如何透過三道電網,走出莽莽林海和躲過列車搜查的。
父親得意地說:“過電網時關鍵是要有膽量。一塊門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