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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高鵬遠確實回來了,他回到巴噶砬子,是來找山雀報仇的。高鵬遠認為,他現在落到這個樣子,全是張天鷹找他的茬兒。他張天鷹為了報復他,不惜翻舊賬,還到軍分割槽找到了他過去陷害高懷清的證據,要不是他張天鷹到軍分割槽去查檔案,他陷害高懷清的事,早就石沉大海了,還會有誰能知道呢?他也不能落到這樣的地步了,都是他,都是他張天鷹多事。他想報復張天鷹,可張天鷹住在縣裡,縣政府又有人站崗,他進不去。他只有回到巴噶砬子,先殺了山雀再說。高鵬遠趁著黑夜,上了虎鬚崖,鑽進一個山洞,暫時落腳。
在虎鬚崖的一個山洞裡,一堆死火,死火裡面埋著一堆豆角,幾穗玉米,在這死火的殘光裡,照見了一個鬼樣的人影,女人一樣的長髮,披散在瘦瘦的刀條臉上,幾根老鼠鬍鬚散亂在乾癟的嘴角周圍,他雖然沒有一點兒原來的高鵬遠的模樣,但他確實就是高鵬遠,現在的高鵬遠。高鵬遠扒開火堆,從火堆裡拿出一穗燒玉米,一邊吹著氣兒一邊啃。可能是玉米老了一點兒,他啃著啃著,那老玉米竟嘣下了他的一顆門牙,疼得他“哎喲”一聲,氣得他把那老玉米一摔,罵了起來:“張天鷹,都是你小子把老子害成這樣,老子和你沒完。”他罵了一句,可能還是餓了,又揀起扔掉的老玉米,一邊啃,一邊悻悻地說:“我也知道,你張天鷹現在是縣委書記,我碰不了你,可你有親人,有姐姐,我可以先殺了她,解解恨。”他叨咕了一陣,又吹吹火,把火吹旺了一點兒,燒起來的火苗兒,把高鵬遠的嘴臉照得更清楚了,大名鼎鼎的“虎鬚諸葛”,三區區長,高鵬遠,現在竟是這樣一幅德性。
高鵬遠不再啃玉米了,他扒拉了一下火堆,扒拉出幾粒燒毛豆,放在嘴裡,慢慢的嚼著,吃了一會兒,他往後一挺,仰面倒在山洞的石板上,他只能這樣睡在這裡,可是他睡不著。
尹家大院的正房西屋裡,山雀今天也睡不著了,她哄睡了兩個孩子,自己卻悄悄地來到靠北牆的木櫃處,輕輕地掀開櫃蓋,從裡面拿出了一個香爐,一個木牌位,她點上香,跪在牌位前。她還沒有開始禱告,就已經是淚下如雨,泣不成聲了。
尹月月被媽媽的哭聲驚醒了,她睜開朦朧的睡眼,看見媽媽跪在地上,她想喊媽媽,可怕媽媽說她,沒敢喊,又看著媽媽不哭了,只是在燒香,就一動不動地看著媽媽,她倒要看看媽媽要幹什麼。
山雀哭了一陣,才禱告說:“懷清,我不是人們說的那種壞女人,我有對不起尹瑞信的地方,可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我現在這樣,我有兩個打算,一是為了報仇,高鵬遠害了你,也害了我,可他現在還沒有受到懲罰,也沒有現身,我想,只要我身邊沒人,獨自一人,他總會找上門來,再來害我,那樣,我就可以抓到他了。二是不想連累愛我的人,尤越是人民教師,我要是嫁給了他,他的前途也就完了,我也知道他非常非常地愛我,可越是這樣,我就越不能害他呀。連鎖是好人,在毛驢兒折磨我的時候,他就在暗中保護著我,土改後,他又是那樣幫我,可我怎麼能嫁給他呢,我一嫁給他,他的村治保主任就完了,我拒絕他們,就是愛你、愛他們呀。懷清,我這麼做沒錯吧?”山雀說到這兒,停了下來,她看看點著的香,那香火正冒著縷縷青煙,在屋子裡饒著圈子,往上飄著。
尹月月瞪著一雙小眼睛,看著媽媽,聽著媽媽自己和自己說話,可她不明白媽媽說的是啥意思,她眨巴著眼睛,認真地思索著。
山雀看著往上冒的香菸,眼圈兒一紅,又哭泣起來,她抽抽搭搭的,又繼續地說道:“懷清,你知道嗎,我這麼做有多難啊,我一個女人,這柔弱的肩膀,挑起這個家庭重擔,有多吃力呀,它壓得我幾乎都直不起腰啊,可為了報仇,為了不連累好人,我,我還要故意做出一個壞女人的樣子,讓全村人都指手劃腳,指著後脊樑罵,都罵我不要臉,連爸媽都看不起我呀!”山雀說到這兒,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尹月月見媽媽又哭了,就從被窩裡爬出來,光著身子跑過去,抱住山雀,也放開聲地哭了起來:“媽媽,媽媽,媽媽呀。”
山雀見月月抱著自己哭,再也忍不住自己內心的痛苦、委屈,也跟著月月一起,放開聲地哭了起來。
她們的哭聲,把睡夢中的山崽兒驚醒了,他不知道媽媽和姐姐為啥哭,自己坐起來,也在被窩裡大哭起來。
尹家大院正房西屋裡,香菸繚繞,哭聲痛心。
這一夜,山雀和高鵬遠,兩個仇人,為著仇恨,都傷透了心,他們艱難地度過了這漫長的一夜。txt電子書分享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