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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大雨,清晨時分,河水上漲,兩岸瀰漫著著淡淡的霧氣。
天色未亮,燕軍大營擂鼓聲起,士卒列陣魚貫而出。
戰馬打著響鼻,鎧甲摩擦發出懾人的金鐵之聲。比起昨日,今日的燕軍很沉默,卻沉默得讓人害怕。
未臨戰場,殺意已在隊伍中瀰漫。
百戰之師,王者之師,令北元聞風喪膽的燕軍,今日將繼續同南軍血戰。是生是死,是榮耀子孫還是去閻羅殿,全看這一遭了。
黎明時分,燕軍已全部渡河,鋒矢向南。
河對岸,朝廷大軍也列好了陣勢,都督平安率領的軍隊仍為先鋒,瞿能隨後,武定侯郭英,安陸侯吳傑,以及不久前抵達的越巂侯俞通淵分率大軍翼其左右。李景隆的中軍留在最後,一為督陣,二來,眾將擔憂這位不靠譜的主帥臨戰膽怯,胡亂指揮,不如讓他在後邊老實待著。
越巂侯俞通淵是洪武朝的老將,明朝的開國功臣,沒被洪武帝大殺功臣的浪頭打倒,卻因牽涉進藍玉謀反案丟官除爵。洪武帝難得善心大發,沒要了俞通淵的性命,也沒讓他全家流放,只令他歸鄉終老。比起洪武朝的其他大將,俞通淵當真不是一般的幸運。
可惜安生日子沒過多久,建文帝削藩,燕王扯旗造反,朝廷一道敕令,俞通淵又被啟用。老先生種田日子沒過多久,又得披甲上陣和燕軍血戰。
原本,俞通淵不願意接這差事。都這麼大歲數了,鬍子一大把,還要領兵廝殺,實在是沒那個力氣。
可再願意也不行,建文帝在滿朝武將中撥拉過來,撥拉過去,能帶兵的不多,如李景隆一般的樣子貨不少。耿炳文是不成了,郭英吳傑等人都被派出去了,如俞通淵這樣的老將成為了建文帝眼中的救火隊。
爵位沒了?沒關係,復爵!
沒有官職?更沒問題,授官!
火燒眉毛了,俞老先生是不同意也得同意。
在南京走了一回,俞通淵被趕鴨子上架,領兵出征。回首遙望城門,他當真不明白,武功蓋世的太—祖高皇帝為何會選擇這樣一個繼承人。
難怪藩王要造反了。
俞通淵的這種想法堪稱是大逆不道,但老先生都被硬拉上戰場了,心中怎能沒有怨氣。別說背後唸叨,就是當面噴幾句,建文帝擦掉唾沫星子,還會誇讚老將軍耿直。
面對這樣的皇帝,俞通淵當真是沒轍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樣不擇手段倒是與洪武帝有幾分相似。當年洪武帝拉起造反隊伍,除了主動投奔的李善長,大部分謀臣都是被用各種方法“請”來的,待遇還比不上俞通淵,至少他有個侯爵位,代表的是朝廷。他們呢?只有一個造反者的大戳。
如俞通淵一樣被趕鴨子上架的老將並不多,原因是洪武帝發善心的時候太少。大部分時間,朱元璋都是奉行斬草除根這一最高行為準則。朱允炆瞪圓了眼睛,雷達似的掃描,能找出來的老將也只有那麼三兩個。
幸好還有徐輝祖和瞿能等人,如果全都是李景隆這樣的酒囊飯袋,仗也不用打了,他直接除去冠帶,走下龍椅,請叔叔進南京算了。
白溝河畔,霧氣漸散,對戰雙方陣勢已開,悠長的號角聲拉開了大戰的序幕。
都督平安再次一馬當先,衝鋒在前。郭英吳傑率軍隊從側翼迎敵,俞通淵擅長騎兵作戰,領南軍騎兵擺出錐形陣,猛衝陳亨率領的右軍。
燕軍不甘示弱,全軍壓上。
沈瑄領前鋒騎兵對上了平安的隊伍,兩隊騎兵如兩支鋒利的長矛,狠狠的撞擊在了一起。
一瞬間,彷彿能聽到金鐵交鳴,矛戈斷裂之聲。
孟清和也是一身鎧甲,持刀上陣。燕軍全軍上陣,連提調官都抓著長刀衝鋒,新官上任的孟同知不能繼續守在大營裡不動,硬著頭皮也得往前衝!
被砍幾刀不要緊,再躺幾個月也沒關係,只要能保住命就成。
不用沈瑄吩咐,高福等人就護在了孟清和周圍,確保沒人能傷到孟同知的性命。孟虎和孟清江也想出把力,卻臨時編入了徐忠的前軍,軍令如山,只能再三叮囑孟清和,隨軍衝鋒沒關係,千萬別腦袋發熱,這裡不是開平衛,也沒有地堡給他擋箭。
孟清和咧嘴點頭,心中卻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要跟緊沈瑄,如昨日一般的情形絕對不能再發生!
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膠著,交戰雙方都清楚對方的實力,任何的試探和保留都毫無用處。想要獲勝,從第一刀開始就必須使出了渾身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