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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平衛西城千戶所內,鄭千戶大馬金刀端坐正堂,沈千戶黑眸微沉,心思莫測,孟清和單膝跪於堂下,力持鎮定,這種時候,冷靜比什麼都重要。
冷靜,淡定,淡定,冷靜。
孟清和不停暗示自己,可心中還是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一個沈瑄就足夠孟十二郎喝一壺,再加上一個坐如磐石,勢如孟虎的鄭千戶,壓力委實太大。
堂內光線不佳,鄭千戶身後還掛著一幅孟虎下山圖,孟清和不由產生一種錯覺,上頭兩位換身飛魚服,這裡就不是西城衛千戶所,而是錦衣衛鎮撫司。
默默擦把冷汗,自己嚇自己,腦補著實要不得,這裡哪來的錦衣衛。
洪武二十年已裁撤錦衣衛,刑具燒了,詔獄關了,審判權和刑訊權也被剝奪了,餘下的只有皇帝儀仗隊這唯一一個功能了。雖說不再頂著錦衣衛的大名,可作為親軍二十六衛之一,皇帝總不能把自己的儀仗隊給廢了吧?
所以,錦衣衛廢除歸廢除,人還在。
等到最黑暗的這幾年過去,燕王登基,屬於廠衛的大好時光才會到來。
上座兩位一直沒出聲,孟清和不想傻傻的繼續跪著,事到臨頭,七想八想一大堆,他反倒沒那麼害怕了。
不就是建造了一座半豆腐渣工程嗎?一沒翫忽職守,二沒借機斂財,三沒冒領戰功,頂多提高了被頂頭上司穿小鞋的機率,他有什麼好怕的?
就算這是個殺人如切西瓜的時代,總也要講究個前因後果,師出有名。何況他是大明邊軍小旗,不是對面的蒙古韃子。
“標下見過鄭千戶,沈副千戶!”
“起來。”
聲音很陌生,孟清和不用抬頭,就知道說話的是鄭千戶。
軍隊之中,上下有別,正副要分,規矩鐵板釘釘,
注意到這點,孟清和卻沒感到多高興,就算能平安過了這關,馬總旗那裡他該怎麼交代?
一個處理不好,這雙小鞋,怕是不穿也得穿了。
待孟清和站起身,一旁的劉經歷朝他使了個眼色,朝著堂下的幾個匠戶努努嘴,動作極快,且乾淨利落,絲毫不下於軍伍之人。
孟清和不動聲色,心下了然,事情怕就是出在這幾個匠戶身上。到底怎麼回事,他現在心裡也沒底,只能事後再問。總之,先把眼前這關過去再說。
想到這裡,孟清和背挺得更直,腦子飛快的轉了起來。
“孟小旗。”
“標下在。”
“這個,”鄭千戶展開他同沈瑄之前看的那張紙,正是孟清和交給匠戶們參照的圖紙,“是出自你手?”
“回千戶,確出自標下之手。”
“恩,畫得著實不錯。”鄭千戶貌似想擺出和藹一點的神態,明顯不太成功。這句誇讚,只證明千戶大人的藝術欣賞水平著實有待提高。
“……謝千戶誇獎,標下愧受。”
“孟小旗是讀書人出身?”
“標下不才,讀了幾年書。”
“還是童生?”
“實屬僥倖。”
鄭千戶一咧嘴,“謙虛了。”
孟清和同樣一咧嘴,“謙虛是種美德,標下一直在努力。”
鄭千戶默然無語,轉頭看了一眼充作背景板的劉經歷,目光中具有相當深層次的含義,讀書人,果然不一般。
在千戶大人過於-赤--裸--裸-的目光注視下,躺著也中槍的劉經歷無語淚千行。
他招誰惹誰了?不就是牽了一回線,幫忙做了一回中人,兩邊都撈了一點勞務費嗎?作為“軍管”的開平衛,他一個文官,兼差賺點家用,何其不易。
劉經歷的神情過於哀怨,鄭千戶終於移開了虎目,孟清和也不忍的轉頭,死道友不死貧道,哪怕罪魁禍首是他自己。
沈副千戶突然側過頭,單手握拳抵在唇邊,咳嗽了兩聲。潤玉一般的手指,豔色的唇,眉眼之間,貌似去了幾分凌厲。
“孟小旗通兵事?”鄭千戶不開口,沈副千戶接過了話語權。
“略知皮毛,紙上談兵且稱不上。”
“通曉雜學?”
“有所涉獵,不敢言專精。”
“可為營繕之事?”
“尚可。”
沈瑄點點頭,倒沒懷疑孟清和說謊。
明朝科舉雖重八股制藝,明朝的讀書人卻絕非後世人想象中的書呆子,讀書之餘,總會培養各種各樣的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