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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踏車她已經推進房內了,她把它放倒在自己的身邊,平躺著,金根姬用雙手緊緊地摟住它。應當說,金根姬的一生中從來沒有摟過小孩睡入,但此時她找到了摟著自己親生小孩的感覺。她只睡了三個時辰,聽到公雞叫明,她便起身上路。
天仍是黑夜,路又是新路,可以感覺到路的兩邊沒有栽植的小樹。她小心翼翼地推著腳踏車走了七、八里地,才遇上平坦的好路,她才小心翼翼地騎上一段;如果遇到坑坑窪窪的泥水路,她不騎,便捲起褲角,把腳踏車扛在肩上,一步一滑地向前走。
金根姬騎著一輛嶄新的腳踏車,不能招搖過市,但可以走村穿鄉,她感到自己身上越來越有勁,但不是狂騎,很小心,很慢。一路上,她小心的唱著一道情歌,那是家鄉的朝鮮語哼唱,她只是斷斷續續地哼唱著:
……
清清的藍水河,你輕輕地流喲!
帶走了金達萊的氛芳
帶出了山裡的姑娘……
山裡的情郎
你的心不要四處流浪
等我、幸福會回到你的身旁。
唱到這幾句時,她突然停下了,滿臉通紅。似乎站在人生暮年和四角,即衰老、凋殘、敗落和淒涼……心裡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下午將盡六點時,金根姬已經騎車來到了郭剛集,把那輛腳踏車推到小河旁從新洗涮一次,又推到小路上用乾布擦好後,又曬乾,腳踏車仍是明光瓦亮。
金根姬推著腳踏車,走在郭剛集街上……在她的後面跟著十幾位好奇的小孩子進行圍觀和打擾,而金根姬不時地停下來勸這些孩子們離遠一點,並告訴他們說,這是郭剛集人民公社的榮譽和財物。
劉禿子在街頭上出現了。
他手中牽著一個小女孩,有兩三歲。他的腿在這個季節裡也不瘸了,象正常人一樣,但走起路還是很謹慎。他大白天從不出門,多數情況是在傍晚才出來,帶著自己的小侄女在街上走一走,或者到集頭站一站。他走的很慢,拉著小女孩子的手,邊走邊想自己的心事。
突然他大吃一驚,止住腳步,一輛嶄新的腳踏車出現在街道上,比他的禿頭還要亮。沒有想到的是,推著一輛腳踏車過來的正是金根姬,真是沒有想到的事情。
“金寡婦推著腳踏車……我的乖乖來,這車頭上還戴著一朵大紅花,俺都想不通,咋有這麼一回事情呢?”劉禿子心想。
這時刻,金根姬推著腳踏車拐進了郭剛集公社的大門。劉禿子更急了,他知道,推腳踏車進公社大門的都是縣裡的領導,每年只能見到三四回,金根姬是什麼身份——太厲害了。
金根姬快走進公社大門的時候,無意中回頭看了一眼,但沒有注意到劉禿子。可是劉禿子已經嚇壞了,他一甩手扔下小女孩,倉皇地逃進街邊的小巷裡窺視。
小女孩站在街道中,一動不動,無助地伸展胳膊,痛哭流泣,同時喊道:
“嗚……抱抱、抱抱我,禿叔是個壞蛋,啊……禿叔、禿叔,禿叔是個大壞蛋,禿叔壞,禿叔打屁屁!”
金根姬終於到家了。
來到自己家中的時候,發現房門前放著一包東西正在等待著她。那從河工上捎過來的被褥,它在門前已經等待一天一夜了——那是陶文彬用太平車給捎來的。
宋學友書記交給的任務總算是完成了……再也不去安灌河了。由於太累了,幾乎不想和任何人說話,只想靜靜地倒在床上休息一會兒。
可是,當推門進入房間時,才發現屋內的東西已經被人抄過,翻箱倒櫃,亂七八糟。她明白了,自己所擔心的事,眼前已經變成了無情的現實。可是她在郭剛集沒有得罪過什麼人,這世上也並未傷害過任何人,為什麼人們卻要傷害她呢?
她輕輕地把門關上,點亮那一盞多年陪伴她的煤油燈。她一點一點的整理房間,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但她把它強嚥下肚裡,心兒差點要胸膛炸裂,但她自語道:“心兒呀,咱們已經到家了,請你慢些跳……”
其實、金根姬並不是騎了一天的車了,也不是扛了一天的車子,她是連騎帶扛帶推,從安灌河到了郭剛集。實在是太累了,沒有心思燒火做飯,只吃了幾口送河工上帶來的乾糧,從隔壁鄰居家的水缸裡,舀一瓢涼水,端到屋裡。她吃一口乾糧,喝一口涼水,一直到她兩眼通紅,玫瑰色的臉已變成青紫色,兩嘴角噴吐出白粉狀的東西。
她深知,一個寡婦的生活就是這樣簡單,一個人吃飽全家人不餓。
……她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