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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打斷他的話,坦然笑道:“找先生來便是心中有了計較。在這仙音閣再紅十年又如何?誰人再風光,敢說不會落到我今日下場?朝如春花,暮似棄枝。青樓女子的宿命,向來是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聲色(2)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可是當初也是不得不如此罷。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紫顏腦海恍惚地浮現吉光片羽,猶如前世今生的記憶。
“那麼,”紫顏提高了聲音,令錦瑟身邊神情慘然的丫鬟忽然一震,“如你所願就是了。至於酬金,錦瑟姑娘是老主顧,替我奏一曲《婆娑》足矣。”
錦瑟欣然一笑,手指劃過案上的黑漆菱紋瑟,道:“我非吳下阿蒙,給先生的大禮早備好,回程時煩勞順便帶回。”
沉甸甸的兩個牡丹填漆箱,不起眼地擺在船廂一角。別樣的身價別樣的人,回不去從前。紫顏沒有看一眼,只指了她身邊那個丫頭道:“取十分之一賞了這孩子吧。”那丫鬟訝然捂口,怔了很久憋出兩汪清淚。錦瑟漠然應了,纖指迴旋彈撥,奏響了《婆娑》第一音。
長生於是看見那個靈秀天真的女子向他走來。那樣的眉梢眼角不經世事,卻分明有著堅毅的決心。她說,我要做最紅的阿姑。我只賣藝不賣身。這一手好琴瑟,我不想辜負。她的臉就像一個永長不大的娃娃,誰忍心在上面下刀。
我要一個機會,一個機會。她憧憬地仰望,無關名利地位,要在這長空放任翱翔。一身絕技怎堪在閨房無聲消磨。否則,她將嫁作商人婦流離顛簸,或是永鎖閨閣相夫教子。
錦瑟撫瑟至妙處邊彈邊舞,方寸船艙乍然間雲破日出,奪目紅霞彌散天際。但見她舞姿蹁躚,清音宛轉,玲瓏身段鑽風追月。這不盡的妖嬈之色啊。
突然間一個鳳點頭,錦瑟纖腰一扭,徑自輕巧飄然案上。瑟聲清幽志遠,舞姿雪回花飛,若俯若仰,若來若往,舉手投足勾人心魄。長生目不能移,她卻折腰拋袖,修袖宛若流水,曳過最後一個瑟音,嘎然而止。
餘音猶自繞樑不歇,久久在長生心中激盪。
“錦瑟姑娘的技藝越發精進了。”紫顏站起身,“請明日大駕光臨,我等自將竭盡所能,如君所願。這就告辭。”
回府途中紫顏默不做聲,長生回想錦瑟的話,疑慮重重。
“那位姑娘好生奇怪。放著絕色容貌不要,偏要打回原形。少爺,她先前的樣子真比如今的好?為什麼戀戀不忘?”
“你聽過一首詩麼?”紫顏曼聲吟哦,“盡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遍隴頭雲。歸來偶捻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
長生等著紫顏的下文,他卻闔上眼不再搭腔。
這就沒了?
長生試著放入自身心境,細細回想他所說的詩意,莫非錦瑟昔日孜孜以求的,到頭來竟不是她想要的?難道最終回首往事,發現苦苦尋求的,早已在身邊?
可是,那又會是什麼?
搖晃的車廂振盪著長生的思緒。每個意念像勾人的火舌,妖媚地吞吐。他的目光停留在紫顏身上,堂皇得的射目繡衣,襯得少爺好似一個富貴閒人。長生心中一動,再度好奇少爺的身世來歷。
紫府數之不盡的財力是不消說了,若每趟少爺都收到數十金甚至成百上千的酬金,想不奢靡浪費也難。可富貴人家如果沒有權勢,照樣會輕易落得家破人亡——少爺卻沒有這樣的顧慮,無論衣食住行,處處可見逾制越軌的跡象。
少爺究竟是誰?在這亂世生存,絲毫不擔憂身家性命,悠閒適意地過著舒服日子。
長生腦中風起雲滅,尚未理出頭緒,紫府便到了。長廊上繁燈如星羅棋佈,蜿蜒成一條長龍。
他的手被紫顏牽了,緩緩走進府中。每回以旁觀者的眼打量,這留雲借月、藏山聚水的居住好似一處仙家府邸,長生總怕行差踏錯,有一日自此處被趕了出去。好在紫顏對他從來和顏悅色,從無一句重言相加。
想到這裡,長生感激地望了望少爺。朦朧暮色中紫顏撇過頭,洞悉他的心事似地嘆道:“你累了,沒事不要胡思亂想,過多雜慮無益身體。”
“是。”長生應了,又問,“明日為錦瑟姑娘易容,可要我去蘼香鋪選一味好香?”
聲色(3)
紫顏笑道:“你倒乖巧了。可惜這回沒好故事賣給姽嫿,她要刁難起來,你卻抵擋不住。”
姽嫿,這是那少女老闆的名字?忒詭異了。長生心裡一咯噔,道:“拿錢給她便是,管得了這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