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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中靜默片刻,宛琬才又慢慢道:“前朝王直身後惡名無數,可民女更願稱其是天生英才的徽商。前朝海禁後,他雖居倭國之地,與佛郎機(葡萄牙)、倭人(日本)等各國進行海上貿易,可他始終以儒生自許,‘平定海上’後日思夜想的不過是能歸順朝廷,屢次請求:希望朝廷使其海外貿易合法化。可傲慢的嘉靖皇帝永遠只有一個答覆…‘片板不許入海。’當時名臣胡宗憲認為,如朝廷可利用王直,且宣佈海外貿易合法,不但可使海盜不剿自平,中國更可開闢出海上絲綢之路。可無人聽取。明朝軍隊打不過王直,就抓了他在徽州妻兒老母,並用虛假承諾誘捕王直。其在寧波港口臨刑前痛呼:‘吾何罪!吾何罪!死吾一人,恐苦兩浙百姓。’他死後,原本只是為經商而武裝的團伙,被逼成了真正的‘寇’,東南大亂。” 她輕柔的聲音在稍作停頓之後又徐徐道:“市通則寇轉商,市禁則商轉寇。”她並沒有直筒筒講出自家觀點,而是宕開話頭借古喻今。
康熙沒料到一女子能有如此見識,心中倒有幾分明瞭他那素端嚴的四阿哥原何著迷了,一時陷入了沉默,凝眸望著指間晶瑩如玉的瓷盞,半響,溫言道:“樹茂盛了,難免有枯枝,可若要修枝剪葉,卻會一動牽發全身,有些事難啊。”
康熙端起茶盅輕呷一口。宛琬輕聲上前,執壺新增茶水,慧黠的明眸悄悄閃動,靜待下文。
“明末的崇禎皇帝其實並非昏君,知道積弊日眾,亦有決心整肅朝綱,為了挽救明朝垂垂可危的江山,也做了不少事,他實行新政,整頓朝綱,其中一件就是撤除了各省驛站。驛站你知道吧,那是朝廷與各省傳遞訊息的地方,也是供官員們歇腳休息之處。朝廷設驛站的初衷是為了簡便公務,提高辦事效率。可日子久了它腐朽了,爛透了,竟變成了朝野勾結,敲詐勒索的骯髒地兒。崇禎皇帝就下決心撤除了它,讓數千驛站的官員免了職,數萬驛站的驛夫們沒有了飯碗。”他停了下來,看著宛琬。
她明其所指,緩緩道:“後來,那丟了飯碗裡頭的一個,把明朝給滅了,皇上說的是李自成吧。”
“那朕的意思你懂了嗎?”康熙一字字言道。
宛琬一挑眉,很快會意,坦然道:“我懂,但我不信滿朝文武官員中會有一個李自成。崇禎皇帝治國雖也稱得上盡心盡力,兢兢業業,直至破城之日自盡,比起那些苟且偷生的末代皇帝也算少有的剛烈了。可問題是當時已是明朝最衰敗的年代,內憂外患,況他本身並不具備振興一個朝代的能力。古往今來,任何一個朝代的興衰,都是由於它的基層治理,那時明整個王朝的基層組織和文官體制都已經壞掉了,朽爛了。自古新政難以施行,無非是利益所在罷了,可那些千方百計阻撓的王公貴族們卻忘了,樹盛葉茂才好成涼,若這樹都讓他們給掏空了,真要倒了,他們養尊處優多年,文無點墨,武無寸力,謀生技能,一無所長,又該如何自處?從來實行新政看似富虧貧利,其實不然,其目的正是為了保住這根本之樹啊。”
她娓娓道來,句句有理,聽得康熙一驚,其言觸到了他心底隱憂,眉宇間浮上憂慮之色,不覺抬目重視面前的宛琬,須臾,神情自若地收起眼裡的詫異,不置可否。他隨瞥見案摞經卷中夾著的《太平經》,不由笑了,“《太平經》主張‘人無貴賤,皆天所生’,倡的是‘清平廉正,依法辦事’、‘周急濟窮、減免租稅’,那依姑娘所見,富國強兵首要為何?”
宛琬沉吟片刻,方道:“人盡其才,物盡其用,貨暢其流。”
康熙聞言,略加思索,輕輕頷首,飽有深意道:“有些事,這一代是做不了了,可還有下一代。”他心中感慨,一時無言,久久,面上笑意一點點褪去,終成一片平淡。
“東漢時,鮮卑人入境掠奪,遼西太守趙苞率兵對陣。卻見其母、妻、子俱落賊手。趙苞陣前為全君臣大義而不顧母親哺育私恩。為賊殺其母;功成而嘔血死。趙苞他雖為大公而棄小私,世人敬仰。但他到底為了不負天下而負了親情,人有七情六慾,素日雖知大義,可若身臨其境,真能通明?又若為了天下犧牲了至親骨肉,其母難道真能不心懷恨意?”康熙微微眯了眼,瞧住她。
宛琬垂著頭,肩膀上,似是用了極大的力忍住般,沉睫不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沿,良久抬眸望向窗外絢麗霞光,目中已見淚光。她迴轉過身,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神色已恢復了平靜,這才開口道:“兩軍對陣時,趙苞母親當時曾對其子遙曰:‘人各有命,如何能因私恩而使忠義受到虧損。從前王陵之母被項羽扣做人質時,其母對著王陵使者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