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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明明暗暗,一如她此時難解的心情,要回京了,終是要回京了。
突然之間,燭光猛地一竄,一柄寒亮的長劍,水濺一般刺向宛琬,那鋒利的劍尖,猶如長線一點,抵在了宛琬的脖頸上!
宛琬沒有閃避,她無奈地溢位絲苦笑,她是根本無法閃避!
宛琬抬首看向來人,一雙劍眉入鬢,明亮雙眸中睿光慧黠,鼻挺唇薄,天青長袍,儼然如畫中的濁世佳公子,如果他持的那把劍不橫著她的話。
那人見宛琬眼中有驚愣,有詫異,卻無甚害怕,不由嘲諷道:“倒是難得看見清賊中有長劍抵喉不怕的。”
宛琬忽就覺得有些好笑,清賊?不會是天地會吧,還能遇上反清復明的事?他實在是不象一個刺客,“不,當然怕,我最怕的就是死了。”
那人更奇道:“那為何你現在又不怕了呢?”
宛琬淡然道:“怕你就會把劍挪開嗎?既然橫豎一死,我又為何要示弱與你?”
那人不由顰眉細瞧上她,他走南闖北遇見過無數個女人,嬌弱的、潑辣的、淑雅的、風流的,卻從沒有一個象她這樣的。她的臉頰,就連春日裡最輕最薄的花瓣也比不上它的柔嫩,她那雙天下任何一個畫師都不能畫出的眉眼,流露出太多讓人難以琢磨的東西,卻惟獨沒有它現在最該有的害怕。
他心底一下就惱火起來,手上的劍不由逼近了幾分,“起來。”他命令道,聲音清冷的不帶一絲波紋。
他見她聽了這句話後,表情忽地十分奇怪,過了一會才慢慢地指了指腿說道:“我倒也想,可惜它們廢了,沒法起來。”
他疾快的從袖中抖出根金針刺向她曲泉、陽陵泉、足三里等穴,她紋絲不動,他收起金針,持劍的手鬆了幾分。
宛琬瞥見他劍柄‘墨’字及那金針,心下明瞭,“原來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她口吻淡淡,話鋒突地一轉,“太湖秋季氾濫,久澇而疫病傳染盛行,才踏上蘇州地界便聽得方圓百里人人傳誦墨先生懸壺濟世,心繫蒼生,原以為不愧是墨派傳人,真懂‘兼愛’,哪知不過仍是同那幫莽夫酸儒一般死抱‘愚’字。可笑世間那些個鬚眉濁物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自以為是大丈夫為了天下眾生可捨生取義,其實不過都是仗血氣之勇,疏謀少略,沽名罷了,並不知何為大義。”
那人怒極反靜,冷冷說道:“巧言詭辯!我墨濯塵只知正邪自古同冰炭,僅憑那蠻夷‘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的所為,就人人得以誅之!”
“是,先生說得對,只怕那時就連秦淮名妓李香君一身份最最低賤的人都知道要保家衛國,她抗清扶明不惜赴湯蹈火、奔命呼號,她倒是一心想為那大明捐軀流血,只可惜那南明並不要她的忠君淚、報國心,它只要她作為一個女人最可憐的色相罷了,無奈她只能倒地撞頭,血噴如注,桃花扇底送南朝,什麼氣節、操守、抗爭、奔走,不過都成了荒誕和自嘲。滿清入關不過才十餘萬兵力,如何就能橫掃千軍,一統華夏?李自成進京,崇禎縊死,吳三桂倒戈,滿清入關,可這時明朝並沒有亡,它還有個南明臨安於南京,論民心,它是天下百姓倚重之望,論兵力,它東有‘江北四鎮’手握重兵,西有總兵左良玉,大軍五十萬,連那李自成也還手握幾十萬軍隊。那時兩隊人馬如能以天下百姓為重,聯手抗清,何愁那清軍不齏粉矣。可結果呢?只要多爾袞說一句,他並無他心,只不過是想幫著剷除李逆罷了!南明福王居然便如獲至寶,置危機於不顧,皇帝歌舞昇平,群臣勾心鬥角,讓那清軍痛痛快快的滅了李自成的大順軍。可就算是這時,假如南明王朝能振臂一呼,則天下必雲集響應,因那時清軍在華北的殘暴天下都有目共睹,可那時他們又在做什麼呢?閹黨馬士英們忙著排除異己,江北四鎮劉澤清們互相仇恨殘殺還來不及,左良玉置那日益迫近的清軍於不顧,麾兵東下,還嚷著要‘清君側’!我倒是要問一問先生,那明朝究竟亡與誰手?哦,忘了說那李自成寧武一戰,只因他大順軍傷亡過大,洩憤屠城,寧武一城軍民,婦孺老弱無一倖免,殺戮殆盡,寒了民心。再說那鼎鼎大名的‘忠烈公’史可法吧,他文人出身而無點滴軍事才能,‘勢不可為’確為現實。可他督師揚州第一個亮相併不是在行轅中謀劃軍事,也非在城壕邊部署戰守,而是召集諸將,策劃如何能助他完成大義,在最後關頭將他殺死。兵臨城下,他想的更多的不是即使打不過,也要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而是怎樣擺好他最後忠臣烈士的造型!可以想象,最高統帥的悲觀情緒是如何軟化了本已惶恐不安的十萬御林軍的脊樑。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