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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撥趕來的便是老嵩祝班裡的故契,唱老生的張汝林、唱醜的劉趕三屬於長輩,唱花旦的大奎官、唱花臉的景四寶算是兄弟,雖說這二年與朱少文少了一些來往,但舊情依在,祭奠之後都出錢隨了份子。
隨後來弔唁的是天橋幾個說相聲的同行,韓麻子、醋溺膏、粉子顏依次拈香進行了祭拜。朱少文一貫樂於助人,明地上的口碑甚佳,故而,一些變戲法兒的、唱大鼓的、摔跤的、練刀槍把式的、表現軟硬氣功的江湖藝人也到了。
說評書的沈春和與阿彥濤一起進的門,他們二人帶來了一桌“祭席”,見此,充任茶房的孫醜子緊忙取來筷子,開啟食盒,各樣菜夾了幾箸到接碟裡,轉身擺到了供桌上。
“孝子頭,滿街流”,是為老北京歷來治喪的路數規矩,朱少文和葉兒一對夫妻幾乎沒有站立的空閒,無論見了長輩還是同輩,這一跪都是免不了的,時間不大,便已覺得筋疲力盡、暈頭轉向。
這時,有一頂四人抬的綠呢官轎停到了門口,宛平知縣賈平凸腰繫素帶著一身便裝從轎裡走出來,他沒忘了與朱少文同窗共語的莫逆之交,也沒忘了這個朋友獻妙計、出良策幫他渡過難關的情誼。
“少文兄,節哀順變、善自珍攝吧……”他挽了老同學的手,神色悲慼地勸慰道:“去的已經去了,活著的人還是要打起精神喘自己的這一口氣。”
朱少文心中十分感動,一個做官的還能惦念自己這一個吃開口飯的藝人,也實在是難得,遂說道:“賈兄政務繁忙,委託手下人跑一趟也就是了,何必親自登門呢。”
賈平凸說道:“應該的。此番我一者是來憑弔朱老伯的,二者也是到此與朱兄辭行的。”
“這話怎麼說?”
“你肯定想不到,三年任期未滿,朝廷竟把我調到了徐州,雖說官加一品,確是明升暗降。徐州是個什麼好地方?自古就有‘窮山惡水、潑婦刁民’的說法。之所以如此,還不是因著斷那‘一女二嫁’的案子得罪了人?不過,想想也未必是件壞事,京官難做,不做也罷。”他看了一眼與朱少文站在一起通身孝服的葉兒,又問道:“這是——”
朱少文未曾開口臉上先掛了一絲苦笑,“內人葉兒,今日剛剛過的門,叫平凸兄見笑了……”
賈平凸想了想,不由慨然讚歎道:“我明白了……少文兄好有福氣,嫂夫人真乃當今大仁大義之奇女子,我敢斷言,有此女協助,兄自此必定平平順順、安安康康,必定一切得心應手、如臂使指耳!”
“賈兄謬獎了。”
送別賈平凸回來,朱少文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正跪在靈前祭拜,且送上了題寫著“瑤池天位”的喪帳,上前一打量,自己並不認識,遂緊忙攙起那人問道:“這位大哥,您是——”
來人雙手一拱說道:“你不認識我,可有個說相聲的張三祿你認識吧?是否還記得他?”
朱少文一驚,“怎麼會忘了呢,張老師是我的大恩人,心裡總在惦念著他老人家,一直想去登門看望……”
來人又說道:“家父也總是念叨朱先生,說您不光玩藝兒好,而且人也好,稱得上是德藝雙馨。”
“不敢,不敢。”朱少文忙把客人讓到座位上,“失敬了,不知張兄駕到,不周之處還乞見諒!”
“你我的年齡差不到哪兒去,別兄、兄的了,就叫我慎言吧。”
朱少文見他是個爽快人,一時覺得親近了許多,一面為他斟了熱茶,一面問道:“慎言大哥,張老師最近還好吧?”
“好,還好……”張慎言支支吾吾應著,眼角卻不由滾出了淚水,見已難遮掩,只好照實說道:“不瞞你,老爺子已經癱在床上半年多了,眼斜了,嘴歪了,說起話來嗚嚕嗚嚕的,往往讓人三五句聽不明白一句。您說,一個吃了一輩子開口飯的人,到了有口不能言的地步,這心裡頭該是有多難受啊!”
朱少文禁不住潮溼了眼眶,亦感到了深深的內責。一個多麼好的老人啊!江湖上奉行的是“寧贈一錠金,不贈一句春”,可他卻心底無私,授藝不求回報,胸懷坦蕩,課徒而不收徒。現而今病到了這種程度,竟還差遣兒子到朋友家憑弔,相比之下,自己豈不是太粗心、太麻木、太自私了嗎?想到這裡,他從身上摸出一張剛剛借來的一百兩的銀票,塞到了張慎言的手上,“大哥,替我買一點順口的東西給老人家,等忙過了這一段,我必去探望。”
轉眼便到了吃中飯的時候。北京人歷來講究“人生三面”,即小兒洗三、成人過壽、亡人接三都要吃麵條。朱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