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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白辯解道:“我並不曾裝神弄鬼。扶乩之事,是將軍親眼所見。既是信了,便是他也以為是真,並不是我杜撰。”
碧泉想起那天晚上的古怪情形,心下也不覺沉吟。軍旅之人,自來見慣生死,誰信那些個鬼神之說,但那天晚上扶乩之事又確是他親眼所見,一時也難反駁,便道:“你只消聽我的,少說話就是。”
沈墨白想起羅靖發怒的模樣,心裡也有些畏懼,當下點了點頭:“多謝公子告誡。”
他生得斯文,又溫和有禮,碧泉也難和他生氣,轉念想想自家將軍不管人是否願意,就這麼把人生拖硬拉地帶到邊關來吃苦,也算是此人的無妄之災,態度上便和藹了許多,道:“你跟你師傅住在鐘山,那你父母呢?”
沈墨白搖頭道:“我沒有父母。”
碧泉自己就是父母早亡,吃盡了苦頭,想到沈墨白也是孤兒,不由得親近了幾分,點頭道:“原來你也是可憐人。”
沈墨白想了想,道:“無父無母就可憐麼?那山中蛇蟲也不知父母,豈不也十分可憐?”
碧泉瞠目結舌,半晌才怒道:“那是畜生之類,你將人來比畜生麼?”
沈墨白遲疑道:“眾生平等……”
碧泉只覺這沈墨白說的簡直不是人話,後悔方才還想與他親近,低頭擦拭皮甲,再也不加理睬。沈墨白見他不說話,也便不再開口,收拾了東西,身上也是乏得厲害,當著碧泉又不好睡下,只得靠著帳子坐著。覺得身上漸冷,不由把毯子拉過來圍著,漸漸的居然睡著了。夢裡回到了鐘山廟宇之中,師傅還像當年一樣坐在木魚前面,念頌佛號的時候還不忘回頭叮囑:“墨兒,白菜裡多放一點素油,吃起來比較香……”而他好氣又好笑:“師傅,口腹之慾是犯戒的。”於是師傅舉起木槌,對著他的頭撲地敲了一下……
沈墨白猛地醒了,原來不是木槌,而是他自己的頭撞在帳子上。碧泉從外面進來,手裡端了一碗糙米飯,上面蓋了幾根鹹蘿蔔,放到他眼前:“將就著吃吧。等將軍得勝回來,營裡打牙祭,能吃點好的。”
沈墨白在山上時也是青菜白飯慣了,倒沒有什麼,而且肚子也餓了,端起來就吃。碧泉看他吃得香甜,輕輕哼了一聲,眼睛望向營帳外,面上露出擔憂之色。沈墨白也隨著他向外看了一眼,天色已經全黑了:“羅將軍去哪裡了?”
碧泉看他一眼:“你睡得倒沉,將軍早就出發了,你還睡得死豬一樣!”
沈墨白不知世事,豬倒是在農家見過,只覺白胖的倒也可愛,睡起來也確實雷打不醒,因此並沒覺到這句“死豬”有多麼嚴重,繼續吃飯。碧泉刺了他一句,見他全沒反應,也就沒法再說。不知怎的,他看沈墨白總是不甚順眼。一來不喜他見神見鬼的言語,二來也不喜他溫文的模樣。他自幼流浪,眼中所見皆是街頭巷尾之人,後來跟了羅靖,見的又是軍營中的粗豪漢子,對沈墨白這般秀致溫雅的態度,說不出哪裡總覺得有些刺心。剛剛覺得同為孤兒有幾分同病相憐,又被他一通胡話全然打散,更覺不喜此人。但此時羅靖出戰,性命都是放在刀口上的,他一個人等著心裡如同油煎一般,多一個人說幾句話總是好些。因此也不出去,只在營帳裡來回走動。
沈墨白吃著飯,看碧泉焦躁的模樣,騰出一隻手掐指算了算,道:“你不必著急,將軍無礙的。”
碧泉橫他一眼:“你又知道了?說這些風涼話!”
沈墨白輕聲道:“將軍確實無礙,並且此次必然大勝而歸。我也並不風涼,只是算出來而已。”
碧泉哪裡肯信,嗤笑一聲,剛要譏諷兩句,帳外已有人笑道:“原來沈先生也懂卜算之學。”帳門一掀,卻是那左副將走了進來。
碧泉一慣不喜此人。左穆跟隨丁蘭察也有四五年了,衝鋒陷陣的時間少,倒是常為丁蘭察掐算什麼“戰時”,有時連出兵要從哪個方位也要算計一番,說來甚是荒唐。然而兵兇戰危,人人上了沙場都是提著腦袋的,對此倒是寧可信其有,且都說他神算。丁蘭察對他也是十分信任,有什麼軍功也算他一份,因此升遷也是頗快。唯有羅靖不信他這一套。某次左穆計算出兵不利,而羅靖堅持戰機稍縱即逝,硬是獨自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