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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姨娘神色終於沉凝,她繃緊了臉道:“我不知道三姑娘在說什麼。”
“我要說的只有一句話,”謝琬望著她,慢慢走上了廡廊,“你從哪裡弄到的那麼多的砒霜?不可能有人肯幫你一下子買這麼多毒藥,你是這麼多年一點一點積累下來的,這砒霜積累了多少年,你就恨了老太爺和老太太多少年,是嗎?”
鄧姨娘臉色終於白了。
謝琬走到她面前,看了她半晌,又說道:“你藏在屋頂上裝砒霜的小瓶子錢壯已經找到了,瓶子上有胭脂印,與老太太平日用的一模一樣。與你藏在妝奩盒子的夾層裡的胭脂也是一模一樣。如果這些還不足以成為指證你謀害老太爺的證據,那麼,你那雙腳底下扎滿了碎瓷的繡花鞋可以作證。
“鄧姨娘,你抵賴不過去的,就是你,親手毒死了老太爺!”
她舉起手上一隻繡花鞋,丟在了鄧姨娘面前。
鄧姨娘與她對視了半晌,忽然笑了,“你錯了。既然是你問我,我抵賴什麼?不錯,他是我殺的,我不光想殺他,還想連王氏也一併殺了。只可惜謝榮看起來本事挺大,竟然能輕而易舉把這案子而銷了。如果王氏被押到菜市口行刑,那該是多麼痛快的一件事!”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在陳述殺人事實的樣子,語氣平淡,甚至帶著幾分歡愉,謝琬原料著她會抵賴一番,眼下見她這般模樣,倒是也沉默了。
“謝琬,你看看這院子,”鄧姨娘抬起頭,環顧著四下,像是與她聊天似的,又緩緩地說起來:“我在這院子裡住了三十四年,王氏嫁進來的前半年我就被謝啟功收了房,那時候我還是年輕漂亮的,你祖父是疼我的,這院子也還是新的。
“王氏進來之後,這三十多年裡我出府過兩次,一次是送陳姨娘去烏頭莊養老,一次還是烏頭莊,是給你祖父送葬。平日,王氏不讓我出門,就是去上房請安,她也要挑著謝啟功不在的時候才讓我過去。她是個寡婦出身,深怕丈夫的愛不能長久,於是她極盡挑撥之能事,使得他不再進我的院子。
“你一定覺得,是她對我做下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我才這麼恨她吧?不是,我的確懷過個孩子,可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弄掉了,她也沒有給我吃什麼不能生育的藥,使我無法誕下子嗣,在她眼裡,我根本還不夠資格成為她的對手。
“我恨她是因為,我寂寞。
“寂寞,你懂嗎?”她偏著看著謝琬,眼神比這寒夜還要幽深,“我住在這裡,有飯吃,有衣穿,享著許多人享不到的福,又不曾受到主母的殘忍迫害,看起來多麼命好。可是,你嘗過寂寞的滋味你就知道了,你想說話的時候,沒人跟你說,你想出門的時候,王氏不讓你出門。
“你的榮辱你的一切都只能裝在這座院子裡,日日對著這白牆灰瓦,這描漆遊廊,還有這一天天長粗長高的海棠樹,你沒有高興的事,沒有煩惱的事,你的七情六慾,全部被困在你心肺裡,而你則被困在這院子裡。
“偶爾他來了,在他面前,我也只是個比丫鬟稍好些的暖床之物,他不會聽你說話,甚至,完事了他就走,從頭到尾不看你一眼,也不跟你說一個字。漸漸地我就成了塊會呼吸有體溫的石頭,而他也不在乎。
“其實我更像是個囚犯,我覺得這輩子我要獲得自由,只能等謝啟功和王氏死後。於是我開始佈署,十年前,我存下了第一撮砒霜,日積月累,我終於籌到了二三兩之多!謝啟功被王氏推傷在床,王氏有謀害丈夫的前科在先,她帶罪而侍疾,這是多麼好的機會。
“我在他房外蹲守了三日,終於那日我聽得他屋裡傳來爭執之聲,然後王氏又哭著跑出來。
“屋裡再沒有人。我拿著砒霜走進來,拿自己帶過去的藥碗重新替他斟了藥,然後調進那二兩砒霜。謝啟功見了是我,根本就沒有正眼看我。我讓他喝了藥,毒發時我捂著他的口鼻不讓他出聲,沒過片刻,他就死了。”
她幽幽地看著天空,似乎還在為自己的舉動感到得意似的,嘴角微微的翹著,有嘲諷般的笑意。
謝琬站在離她三步遠的距離,看著這樣的她,很難把她與以往那個沉悶寡言的鄧姨娘聯想起來。眼前的她是有著風韻的,是迷人的,但可惜,這樣的迷人,有如盛放的曇花,讓人想到不久後她的殘敗。
“你既然這麼恨她,那為什麼當初在老太爺要為謝宏私挪公中銀子之時,又要替他向老太爺求情?按理說,那時候便讓老太爺將他逐出府去,然後令得老太太著急傷心,不是更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