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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的夥計笑道:“我倒情願讓大小姐管著。少東是個眼裡瞧不見銀子的人,少東當家有出無進,這裡誰不知道。”
眾人大笑稱是,李師嘿嘿笑了兩聲,胡老伯狠狠拍了拍他的後心,道:“好男兒可別輸給大姑娘!生意上多學點。”
“這我趕不上她。”李師真心誠意道。
“別議論我!”門外李怒往篝火裡扔了塊柴,就著乾柴爆裂的噼啪聲忽然大聲唱起歌來。胡家的孩子圍在她身邊,跟著放聲高歌,拍著手嬉笑。牧民們用酪餅卷著羊肉送到陸過手裡,一杯尚未飲完,醇酒又溢滿海碗。陸過漸漸覺得不勝酒力,李怒的歌聲和牧民的笑聲也漸漸縹緲,他放下酒碗,端詳門外篝火,恍惚著。
“四月裡被屈射人搶了五六十匹馬,好在夥計們拼命,向南回縮了百里,牧場大部分還得以保全。”
“有沒有人受傷?”李師問道。
“任佳死了。”
陸過在沉睡中微微一驚,眼前淡淡的紅光浮現,晨曦中李氏兄妹的背影一片陰暗,李怒道:“五月裡白老二過來了一趟,十五兩三錢一匹的價錢,牽走了一百四十匹。六月上旬還來了一夥馬販子,十六兩一匹,共八十匹。上等的好馬現在還剩六成,次一點的,還剩三成。開春的時候馬駒還多……”
“好了好了,知道了。”李師站起身來。
“你怎麼就這麼不耐煩啊?”李怒跳起來撣撣裙子,道,“二十多歲的人,也不想想成家立業?走了幾千里路,有沒有碰上好姑娘?快娶回來打理家業。”
“沒有。”李師背過身,賭著氣說。
“真是沒用。”李怒伸手扇了李師後腦勺一下,“眼裡除了刀槍棍棒,就看不見別的。”
李師一句也沒敢吭,只是捂著頭跑遠了。陸過起身走出帳蓬,在篝火上的吊壺裡取了水洗臉,看著李師的夥計們正幫胡老伯一家將馬群從圍欄中趕出來,千匹良駒撒了歡似地奔入草原裡,馬蹄聲隆隆響成一片,根本聽不見人聲。忽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陸過回頭見詹七指著胡老伯的帳篷,李怒和李師正在那兒對著陸過招手。
“原來是今科的武狀元。”胡老伯也迎出來笑,“那就是朝中的大將了。”
敢情他現在才知陸過身份,請了他帳中坐定,問明此行目的後,沉吟了半晌,冷笑道:“徵?匈奴搶,朝廷徵,不過是一樣的。官督民養了這些年,白羊的牧戶十匹馬裡就有兩匹白給了朝廷納賦,如此還是不夠麼?白羊地面上最大的牧戶,養馬不過兩千匹;就算你徵去了整個白羊,也只是三萬多。這在朝廷用兵是杯水車薪,對我們牧戶卻是生殺大計。”
陸過道:“朝廷在白羊的官馬只有七八萬,白羊牧戶的三萬良駒怎能說是杯水車薪?再者當今皇帝是通情達理的君主,在下離京時皇上再三囑咐,不得強徵。”
“不得強徵?”胡老伯大笑道,“難道朝廷要買去這三萬匹馬麼?”
李怒笑道:“只當這三萬匹都是中馬,十二兩一匹的最低價錢,好歹也要三十六萬兩白銀,你身上可帶足了麼?”
陸過道:“沒有。”
胡老伯道:“將軍是消遣小人來著?”
“不敢。”陸過忙道,“國庫空虛,外敵覬覦,朝廷的銀兩也有限,現大多發到涼州前線去了,皇上和朝中的大臣為這點銀子寢食難安。若是白羊馬價不低於十二兩,只怕國庫就掏空了。”
胡老伯道:“將軍的意思呢?”
“以老伯看,朝廷買一半,借一半,六兩一匹是否可行?”
“哼哼!”胡老伯只是氣得冷笑,也不說話。
“在下先打個保票,這拖欠的一半銀兩,等打完仗,朝廷一定會還的。”
“那也是打勝了,若是敗了呢?”
陸過道:“胡老伯,咱們誠信之人不說假話。如今匈奴控弦之士二十萬,鐵蹄豈止於雁門之北?這場大戰若敗了,清和宮定是付之一炬,萬里山河任其蹂躪,國破家亡之際談什麼十八萬兩銀子?”
李怒(3)
胡老伯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將軍多說無益,讓老朽再想想。請吧。”
這便是逐客了。陸過也不氣餒作色,告辭退出帳外。李師上前道:“彆著急,這裡說不通,且去別的牧場看看。”
陸過心中卻有別的計較:胡李兩家已是白羊最大的牧戶,要說是群龍之首也不為過。要是開始便被胡家嚴拒,其他的牧戶看在眼裡,自更不必說了。他微微沉吟,問李師道:“李兄,胡老伯所言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