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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後,因清兵入關,他奉檄東征遼東,松山一戰,因皇帝求勝心切,用人不專,在派他為薊遼總督的同時,卻又加派兵部職方郎中張若麒為監軍,逼他速戰,以致遇伏全軍覆沒,自己也被生擒。
熟讀史籍的他,下決心一死。心想:與其過那樣的俘虜生活,不如一死報皇上,再說,身為疆臣,二十萬人馬全軍覆沒,一死尚不足蔽其辜。
然而,最後他卻沒有死。不是他沒有死的機會——一個人真要下了必死的決心,是誰也無法阻止的,就是沒有刀子、毒藥和繩子,也可去撞牆,撞牆不成,還可絕食。然而,他就是在絕食時,餓得頭昏眼花而失去方寸的。
當時,他似乎也下了必死決心,靜坐土坑上,任漢人降臣范文程、孔有德等人勸說,毫不動搖,只求速死。
一連餓了三天。身如五鼓銜山月,氣似三更油燼燈——眼看就要靈魂出竅了,忽然,耳邊傳來一絲悉悉嗦嗦的聲音,他微睨雙目,突然發現,面前出現了一尊女神,面似桃花,體如弱柳;鬢影衣香,近在咫尺。
他以為自己遇了鬼,可睜開眼睛,凝神細看,女子雙眉神動,光彩熠熠照人。這分明是人無疑。
這女子看見洪承疇睜開了眼睛,立刻笑容可掬地扶起他,手執一把錫壺,竟把那壺嘴伸向他的嘴唇,他幾乎是本能地噙住了,只一吸,甘漿甜露,涓涓不斷,都流到了喉嚨裡。
那可是生命之泉啊!
事後,洪承疇才知,那女子便是皇太極的寵妃博爾濟吉特氏,她是奉皇太極之命來送人參湯的,就因他五蘊未空,六根不淨,一念之差,把持不定,於是,孔聖門徒,竟訇然醉倒在夷人妃子的腳下了。
滿洲人最喜讀的漢文書就是《三國》,曹操禮遇關公的故事,皇太極自然耳熟能詳,對他洪承疇的手段,更是較曹阿瞞遠甚——賜莊園,賜宅第,賜美女,賜奴僕,更不應說上馬金、下馬銀,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了。
一塊石頭在懷中捂久了也能熱哩,更何況洪承疇的骨頭,本來就比不得石頭硬呢?他只能感慨涕零,他只能肝膽塗地,他也打心裡覺得,面對的是一個遠勝崇禎的英明之主,值得為他效忠,為他去死。但十餘年窗下用功,所學何事?平日口談的忠孝節義,用於何地?更何況家中老母妻兒,俱在南朝,現實中的洪承疇,向何處唱一曲《坐宮盜令》?
第84節:8 君臣定大計(1)
洪承疇真是矛盾極了。但一失足成千古恨,走到了這步,他是無法學徐庶,來一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降了就是降了,“義無反顧”。只是在他降清後不久,便從南邊傳來訊息:他的弟弟和長子一度赴闕為他訴冤,說松山之敗,完全是張若麒貪功近利逼出來的,京師同僚也為他打抱不平,且認為他一定是為國捐軀了,為此,在北京的崇禎皇爺特下旨賜祭十六壇,並親自登壇為他招魂。
聽到這個訊息,他真是隻恨沒有地縫,不然一定會鑽進去。這以後,夜深人靜,聽空中孤雁哀鳴,他便想起老母,想起妻兒,可他又怎能去見一家老小?每當聽宮中吹起海螺、篳篥,不由記起中原的大呂、黃鐘,可已剃髮蓄辮的他,有何面目去見崇禎皇帝,去面對口談忠孝的南國衣冠?
眼下,又傳來了流寇北上京師的訊息,皇都不保,社稷蒙羞,洪承疇不由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若不是自己貽誤戍機,怎能使流寇如此坐大?眼下百身莫贖,百口莫辯。
江南見說好溪山,兄也難時弟也難。
莫道梅心花各異,南枝得暖北枝寒。
他想起後人詠文天祥兄弟的詩。文天祥死不降元,可他那親生弟弟卻腆顏事敵,並得到了蒙古人的重用,世人不能理解這一對同胞兄弟,故有此譏。
唉,說什麼“南枝得暖北枝寒”,不就是“千古艱難唯一死”嗎!他想,明朝肯定是完了,不亡於流寇,必亡於清朝,自己被擒降清,說不定是好事不是壞事——朝廷政治腐敗已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邊事荒馳,文恬武嬉,很難有所振作;以崇禎的剛愎自用、生性多疑,說不定哪天,自己就有可能成為袁崇煥第二,與其綁赴西市,吃劊子手零刀碎剮,不如在此地得遇明主,尚可有機會一展胸中所學。他想:自己雖未被授職,但這是皇太極的良苦用心,既已處囊中,還怕沒有脫穎而出的機會?
就在這時,睿親王爺親自來看他了。為了這一天,洪承疇就像一個久曠的嫠婦等再醮一樣——幾乎引頸而待近三年。
8 君臣定大計
洪承疇不意攝政王和豫親王聯袂拜府,真有幾分受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