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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不但將相乏人,且兵餉兩缺,眼下流寇已掃清後路,只等黃河冰凍,立馬就會過來,北方久被兵燹,民窮財盡,將怠兵疲,無力與流寇周旋,不遷都何以拒賊?只有避開流寇鋒芒,遷都南京,憑長江的天險,流寇一時不能南犯,朝廷得以暫時喘息,然後以江南的財賦為支撐,重整旗鼓,再練新軍,徐圖恢復,有何不可?
曾應麟聽他說得有理有據,不覺茅塞頓開,但一想起箇中難處,不由又連連搖頭:“按說,眼下也只有這步棋,只是箇中其難其慎,很不好進言。你想想,當年瓦剌入侵,徐有貞主張南遷,後人評論此事,都說徐有貞誤國,眼下雖說你的遷都與徐有貞的遷都時勢不同,境界各異,但別人哪能分得清,所以,這畏敵避戰的罪名你就擔定了,難道你就不顧及自己的名聲?”
金之俊說:“我當然清楚箇中的難處。不過,俗話說得好,家貧莫當長子,國難莫作大臣,你我既已作了大臣,袁元素不是有榜樣在前頭麼?”
元素就是袁崇煥的字,一見金之俊提到他,曾應麟不由感慨系之,看來金之俊來為袁崇煥上墳,不為無因。國家到了這個地步,作為臣子,連身家性命也早置之度外了,又豈能顧惜這一身羽毛呢?想到此,他不由望著金之俊身後的墳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袁元素,袁元素,一劃又是十四年了,當初明明是個冤案,皇上怎麼就忍心下狠手呢?”
雖然轉移了話題,金之俊語氣卻更沉重了,他說:“不要說了,皇上就是這性格,要用這人時,升官也快——袁元素開始只在福建邵武當縣令,幾年時間便升作右僉都御史,督師遼東;要殺這人也容易,隨便羅列一下,便十惡不赦。袁元素一死,邊關無將,滿洲越來越猖獗,朝廷為御邊,不得不加徵遼餉、練餉,苛索太繁,民不堪命,於是,就鋌而走險,終於釀成今天這不可收拾的局面。若上下相安,天下太平,李自成、張獻忠再如何鼓動,百姓能信他的嗎?沒有外患,何來內亂,這一切互為因果,於我大明真是禍不單行!”
第22節:君臣際會(1)
曾就麟說:“但願皇上果能採納遷都之議,遷都後能改弦更張。”
金之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這就要看天意了。”
這時,太陽漸漸躲進雲層了,曾應麟覺得身上陡增寒氣,起眼一望,沿龍潭湖一線,前後左右,普山普嶺,成片成片的小土丘,沒有墓碑,沒有華表,有的只是白楊荒冢,衰草斜陽,靜靜地陪伴著地下的孤魂,北風其涼,嗚嗚有聲,幽幽的,猶如一聲聲鬼哭。
身在繁華的帝都,卻面對這樣的場面,曾應麟思前想後,不由默默地在心裡說,千堆墳,萬堆墳,不知屈死了多少人。他們長眠地下,生前含冤莫訴,死後更說不上半點哀榮,氣化清風血化泥,在世間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但是,有誰就能否認他們生前,沒有驚天地而泣鬼神的業績呢?
他想,局勢再這麼發展下去,不久的將來,我們便也會在這裡相聚了。
2 君臣際會
回來的路上,金之俊心情漸趨平和。走著走著,不覺就到了珠市口。雖時局動盪,大難將至,帝都卻仍一如既往,尤其是前門棋盤街一帶,店鋪生意十分紅火,人來人往,摩肩接踵,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看看到了虎坊橋,二人正準備分手,就在這時,只聽旁邊三義軒茶樓傳來一片悅耳的琴聲,並伴有吳濃軟語清唱:
西湖煙水茫茫,百頃風潭,十里荷香。宜雨宜晴,宜西施淡抹濃妝。尾尾相銜畫舫,盡歡聲無日不笙簧。蜂狂蝶浪,歲稔時康。真乃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金之俊是吳江人,傾耳細聽鄉音,搖頭說:“好一個歲稔時康,真是不知有漢,遑論魏晉了。”
正想拉著曾應麟快步離開,不想茶樓裡走出一人,向金之俊拱手招呼道:“金大人,久違了。”
金之俊一怔,脫口而出道:“龍,龍——”
那人見金之俊一下叫不出自己名字,便呵呵笑道:“龍之驤。”
金之俊一拍腦袋,抱歉地拱手道:“唉呀呀,龍先生,一別數年,可是久違了。”
說著,激動地抓住龍之驤的手,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還是龍之驤沉著,他一手挽住金之俊,又回頭向曾應麟點頭打招呼,並說:“鄙人正和舍弟一邊喝茶聽曲,一邊臨窗看外面行人,不想遠遠地就瞧見二位大人往這邊來,乃特地下樓等著,真是有緣得很,進去坐坐吧。”
說著,便在前頭領路,將金之俊和曾應麟引上二樓。二樓臨街一邊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