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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中的辨證關係我不能理解,但是,活著就能經世事,就能看到一些千古奇觀。你比方我吧,小小年紀就看到了武鬥的場面,現在又要去看“打死人”展覽了!
我和喜子出了西門。西門並不是那麼容易出的,一個手持棍棒、臂戴紅袖章的小夥子攔住了我們:“上哪兒去?”“找俺哥看展覽去!”喜子的哥哥在西郊。“小小個娃看啥展覽呢,趕快回去!”棍子在喜子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看,我是紅衛兵!”喜子驀地掏出個袖章:“小小的就造反直到現在了!”小夥子撲哧一笑,竟放我們出了城。
公共汽車是一輛也沒有,工交公司屬於“工聯”。上個月車開到東郊,竟被“工總司”的人掀翻了,司機被暴打了一頓,售票員是個女的,還被扒光了衣服。說是工聯的車只能往西開不能往東開,因為東邊是太陽昇起的地方。現在是西邊也不讓開了——工交公司已經停業了好長時間。
“沒車就沒車,咱們走著去!”喜子說:“整天呆在梆子井都快把人憋死了。”說著,他竟深深吸了一口郊外的空氣。是的,梆子井牙長個地方,孩子們又無聊得很,整天搞惡作劇。尤其是那些新來的孩子們,見了人就給箇中指,嘴裡罵一些帶河南腔的汙言穢語,空氣真是憋悶得要死了!而我和喜子又整天跟在三娃子的後面,這並不符合我的性格。總之,出來走走,對我們只有益處沒有壞處,況且,郊外的天是多麼藍啊,空氣又是多麼的清新。雖然牆上貼滿了標語,但是那綠油油的菜籽花依然散發出誘人的清香。
喜子的哥哥在一家軍工廠,據說是做被服的,可是現在,又是個什麼樣子呢:幾輛卡車堵住了廠門,卡車上全放著棺材。兩邊站著一些身強力壯的小夥子,頭上纏著白布,手裡拿著棍棒,真不知他們是要埋葬死者呢還是要繼續武鬥?這種情形不像是出殯,倒像是拉著死者向市民去示威。大門旁的門柱上貼著毛主席的詩詞:“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圍牆上貼滿了黑色的標語:“十二八烈士永垂不朽!”“烈士的鮮血不會白流!”“化悲痛為力量,誓與工總司血戰到底!”“要革命就會有犧牲!”等等等等。看來工人階級內部衝突還不小呢!
一進廠門,一幅巨大的橫幅挽幛一直扯到了參觀點,內容與外面的大致相同。參觀點設在一個騰空的庫房裡,庫房很大,但屍體卻胡亂地擺在地上,這與外面的莊嚴形成鮮明的對比。令人不解的是,大部分屍體都裸露在外,但也有一二具用白布蒙著。裸露的屍體皆面目猙獰,血肉模糊;那些血跡已經發黑變幹。
第一個人是個小夥子,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他呲著牙,咧著嘴,做著怪相嚇唬我——他的頭蓋骨被擊碎了,整個臉完全變了形。他的上唇緊裹住下唇,但是牙齒卻裸露在外。尤其是那顆老虎牙,就掛在嘴角。我想,也許它早已掉了,只是被一種物質牽連著。他的兩頰肥嘟嘟的,使他的整個臉充滿了稚氣。根據臉型看,他生前不會是這麼難看,也許是一個英俊的小夥子?接下來,是一個通體發黑的人,聽說他被“工總司”生俘了去,他們對他施行了電刑。他的一雙眼暴突在外,有點像金魚的眼。他的一雙腳完全變成了木炭,已經沒有了腳趾和腳掌,他的整個人也沒有了人形,因而也無法分辨出他是哪個年齡檔次的人。最裡面是一個少年,看樣子比我也大不了多少。他顯然捱了機槍的掃射,通體已成了篩子,腸子從肚球拖了出來,聽說他是為了保護師傅,他那稚氣的臉上彷彿還有一絲漠然的凝固的笑容?
對面就是那幾具蒙著白布的屍體了。喜子幹什麼都比我快,已經站在那裡了。他顯然對他們發生了興趣,竟悄悄地揭開了白布,是一雙白皙而圓潤的大腿——真想不到,武鬥者裡面還有巾幗英雄!“媽呀!”喜子突然大叫了起來,他站在那裡,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一隻手似乎還捏著白布。展廳的工作人員馬上走了過來:“你這個娃,不該你看的你不要看!你揭這白布幹什麼呢?”工作人員也是個女的,態度還算和藹。我不知喜子究竟看到了什麼,竟嚇成了這樣。而他的膽量,據他自詡,總是比我大的。但是現在,他已經無心再看展覽了,也不理我,竟怏怏走出了展廳。既然他不看了,我也不可能繼續看下去,尾隨著他出了展廳。
“你到底看到啥了?”喜子一句話也不說,手撐著牆,捂著肚子,“嗚嗚”地作嘔吐狀,我在他的背上捶了捶:“怎麼,發噁心了?”“噁心得很。”他終於說道:“沒想到女人就是個那樣子。”“你到底看到啥了?”“我看到了女人的那個東西,沒想到是個黑窟窿!”奇怪,那個東西不就是個黑窟窿嗎?“是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