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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夢璋所從事的導遊行業也是十分辛苦的營生。據我爸回憶,那時候夢璋每天天兒不亮就得起來,頂著滿天的星光殘月上路,披著一身的暮色風塵回家。我奶奶更是半夜三更起床,為夢璋這一天的行程忙前忙後。通常是老爺子起來後先泡一杯茶,這茶是我奶奶用好幾家茶莊的茶配出來的,有一股子獨特的香味,以至於夢璋是非我奶奶泡的茶不喝。
這茶香每天的凌晨都能把我爸從夢境之中燻醒,隱約地看到我奶奶照例用一塊乾淨的白手帕包好這天的午飯,然後送夢璋出門,直到老爺子乘坐的那輛洋車上的鈴鐺聲漸漸聽不見了,她才回到屋裡,我爸則隨著那遠去的“丁當”之聲又返回了夢鄉……
晚上,夢璋的腳步一到門口,大家就全聽出來了。進了門兒,我奶奶趕忙從門框上摘下布條撣子,一邊上下左右的為夢璋拍打塵土一邊吆喝著:“哎喲——受累的人兒回來嘍!”緊接著飯菜就擺放齊了。夢璋用白天包午飯的手帕,晚上給家裡“包”回來一小口袋銀圓,白三奶奶自然樂不可支,數錢入賬,白三爺則洗手就餐,含飴弄子。
實事求是地講,白家的宅門,就是靠夢璋這樣一天一天早出晚歸掙出來的。當年在“劃分階級成分”的時候,我爸曾告誡我們說:“刀架在脖子上,都得講你們的爺爺是自由職業者,是勞動人民!”想想看,我爸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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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遇“吊死鬼”
這裡還有兩段關於夢璋的故事,不妨讓我再講講。
第一個故事叫“夢璋遇鬼”:
我爺爺白夢璋真的遇見過鬼,這故事我小時候聽了不下一百遍,說實在是挺嚇人的。都快上中學了,要是半夜三更想起來還情不自禁地把腦袋蒙在被子裡。有幾次因為不敢“起夜”而差一點就尿了床,但仍舊堅持認為,憋死也比嚇死要強。
這事兒說的是夢璋做導遊的時候,有一次不知因為什麼緣由沒有乘坐驢車,而是自己走著回家。
那天老爺子是一身“洋打扮兒”,西服外套挎在胳膊上,穿一條雙揹帶的西褲,足蹬兩色三接頭皮鞋,右手的食指上勾著一隻大順齋的點心匣子。嘴裡哼著京戲中的某段散板,悠然自得的從白雲觀往城裡溜達。
走到大概是現在的真武廟一帶,天色就慢慢要黑下來了。這裡雖然離城門不遠但仍舊屬於城外,那時候城裡馬路上點的都是紗罩子燈,城外根本就沒有照明,所以天剛一擦黑兒,眼前就變得模模糊糊的了,只見一條蜿蜒的小路曲曲折折,兩旁的樹叢之中隱約著孤墳野冢。
不要說是傍晚,就是大白天一個人從這裡走過,那陣陣清風吹得樹影搖曳,也會叫人感覺到不寒而慄。夢璋素有“白大膽”之稱,他一世坎坷,九死一生,再加上留洋多年,因此是從來不信鬼畫狐兒的事情。
得嘞!您不是不信嗎?這鬼還就非撞您不可,夢璋走著走著,發現前邊有個“影兒”背對著他,你走他也走,你停他就停。仔細看這主兒是長髮披肩,穿著粉紅色褲襖,呦嗬!這穿的分明就是一身“裝裹”呀。
夢璋大喝一聲:“誰?”就站住不敢再往前走了,只見對方慢慢地轉過身來,長髮遮面,半低著頭一動不動。
夢璋又喊了句:“誰?幹什麼的?”老實講,夢璋自己都聽出來聲音在顫抖。
突然,這鬼猛的仰起臉來,將長髮甩向腦後,露出了一張無比慘白的面龐。兩眼無神,白多黑少,一條血紅的舌頭耷拉在下巴頦上,雙臂下垂,手掌外翻……夢璋的腦袋“嗡”的一下子,頭髮根兒都了起來。“難道真的撞上‘吊死鬼兒’啦?”
說時遲那時快,這鬼呼的就衝夢璋撲了過來,沒有別的出路可走,只能接招兒啦!夢璋大罵一句:“操你個姥姥的!”揮拳便打。雙方一錯身的工夫,夢璋心裡就有了底兒,不到倆回合那鬼轉身敗走,夢璋則一路追了下去。
鬼說:“你追吧,前邊那座大墳堆就是我的宅子……”夢璋只管追。
鬼又說:“我是剛死不久的,陰氣不夠。今天不跟你鬧了……”夢璋還是緊追不放。
鬼就急了,說:“這位爺,難道你就不害怕嗎?”
夢璋笑道:“你他媽算是哪家的‘鬼’呀?一交手我就摸著你身上是熱乎的!晌午飯吃的炸醬麵吧?嘴裡邊還有臭蒜味兒呢。”
這“鬼”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說:“求求大爺放過我吧,小人因做買賣賠光了本錢,實在是沒有活路了方才出此下策。”夢璋就把這個“鬼”的“舌頭”給拽了下來,看清楚原來是用一條紅紙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