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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白牙就在這些唇間閃爍。也有一些不知隨便從哪兒拔來的野草,狗尾巴草,驢尾巴篙。只有一個穿著一身白衣、頭上繫著白頭繩、面色蒼白、眼窩和嘴唇青紫的女人是例外,她身邊沒有孩子。她孤零零一個人站在牆根,手裡舉著而不是在脖頸上插著一棵枝葉完整的狗尾巴草,儘管乾枯了但這仍然是棵體態優美、發育健全的狗尾草。它的葉片保持著綠色,儘管是枯萎的綠但依然顯示著生機。那挑著多毛的穗子的脖頸是那麼柔韌而富有彈性。那多毛的穗子在陽光中顫抖著,金毛燦燦,宛若金狗的尾巴。我的目光長久地被這棵狗尾草吸引著,我的心長久地沉浸在狗尾巴草的淒涼優美的意境裡,竟然看到那狗尾巴草枯乾的身體上,在那些葉片的夾縫裡,生著一些精巧而優美的小奶頭。
白板房那邊一陣騷亂,女人尖利的叫罵聲像刀刃一樣割著空氣和陽光。兩個女人在井臺邊撕扯。一個穿紅褲子,一個穿綠褲子。紅褲子女人在綠褲子女人臉上抓了一把。綠褲子女人對著紅褲子女人的胸膛捅了一拳。然後兩人都倒退幾步,對視了一分鐘。雖然看不見她們的眼神,但我基本上等於看到了她們的眼神。我莫名其妙地認為她們倆的眼神與我的大姐上官來弟和二姐上官招弟的眼神一樣。突然間她們像兩隻鬥雞一般踴躍地向對方衝去。她們的身體像在成熟的麥田裡奔跑的狗一樣起起伏伏。手臂揮舞、Ru房橫飛,唾沫星子像一群群小甲蟲。紅褲子女人扯住了綠褲子女人的頭髮,綠褲子女人回手也扯住了紅褲子女人的頭髮。紅褲子女人順勢低頭在綠褲子女人左肩上咬了一口,綠褲子女人幾乎同時咬中了紅褲子女人的左肩。她們倆旗鼓相當,勢均力敵,在井臺上轉來轉去。另外的那些女人,有倚在門邊抽著菸捲發呆的,有蹲在石頭上刷牙漱口吐白沫的,有拍著巴掌哈哈大笑的,有在鐵絲上晾曬長筒透明襪子的。在板房前邊一塊圓形大石頭上,站著一個身體筆挺、足蹬耀眼黑色馬靴的人,他提著一根藤條,左劈一下,嗖一聲風響;右劈一下,嗖一聲風響。他把藤條當做刀,演練著刀術。一群男人,幾個腆著肚子的矮子被十幾個沒有肚子的瘦高個子簇擁著,從西南方的一片旗幟裡走出來,腆肚子人的笑聲跟嘎嘎雞的叫聲一樣:嘎、嘎、嘎、啦——嘎、嘎、嘎、啦…
………這個人的奇特笑聲經常在我耳朵裡迴響,讓我回憶起井邊的情景。腆肚子男人及他們的隨從對著板房走來,嘎嘎雞的叫聲越來越清晰。那個站在石頭上練刀術的人從石頭上跳下來,躲躲閃閃地鑽進了一個房間。一個肥胖的矮個子女人搖搖擺擺地衝向井臺。她的腳小得彷彿沒有腳,好像她的小腿直接戳在了地上。從她那兩根肥藕般的快速擺動著的胳膊上可以得出她是在跑步前進的結論。但她實際執行的速度卻非常緩慢。她的身體發出的馬力大部分耗費在身體的搖擺和肉的顫動上。隔著一百多米的距離也許不止一百多米我們清晰地聽到了她的喘息聲。她噴出的蒸氣繚繞著她的身體,她彷彿在澡堂裡淋浴。她終了跑到了井臺邊。她罵人的聲音被她自己的喘息和咳嗽分割成一個個零零碎碎的辭不達意的片斷。我們猜出她是那兩個撕咬著的女人的領導,她跑到井邊叫罵的目的是把她們分開。但她們已咬得犬牙交錯,老鷹與鴿子打架,鉤爪連環,難分難解。她們你進我退你退我進,有好幾次差點掉到井裡去但倒底沒掉到井裡去是因為轆轤擋住了她們。胖女人上去撕扯她們反被她們險些撞到井裡而倒底沒掉到井裡也是因為轆轤擋住了她。她趴在轆轤上咕嚕嚕地旋轉。我們看到她瘸著腿從轆轤上逃脫出來時她踩著冰饅頭冰Ru房雙腿一軟跌了個屁股墩。我們聽到她嘴裡發出嚶嚶的聲音難道她哭了?
她爬起來,端起一盆涼水,澆到那兩個女人身上。她們驚叫一聲,閃電般地分開了。她們都把彼此的頭髮揪亂、把彼此的臉抓破、把彼此的上衣撕破,暴露出彼此的傷痕斑斑的Ru房。她們呸呸地吐著對方的血,餘恨末消。胖女人又端起一盆水,用力地潑出去。清清的水在空中展開透明的翅膀。水沒落下時她再次跌倒在井臺上,手中的搪瓷盆子旋轉著飛出去。幾乎砍在腆肚子男人們的頭上。他們與井邊的女人都很熟,戲謔打罵,拉拉扯扯,摳摳摸摸,最後都進入了板房。
我聽到周圍的人都長吁了一口氣,才知道大家都在觀看著井臺上的戲劇。
中午時分.從東南邊的官道上來了一輛馬車。馬是一匹昂著頭的白色大馬,雙耳之間有一縷銀色的鬃毛垂下來遮著它的額頭。它有兩隻溫柔的眼睛,有粉紅色的鼻樑和紫紅色的嘴唇。它脖子下垂掛著一個紅絨疙瘩,疙瘩上拴著一個銅鈴鐸。那馬拉著車下了官道,揚播著一串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