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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善加利用,就可以成為人類的一項重要資源:因為從對人類差異的認識中,我們會對人類社會的新可能性產生靈感。他們說,除此我們別無其它源泉可汲取更高的智慧。
古往今來的阿里在腦海中交織成繽紛意象。究竟想要描摹什麼,表現什麼,標舉什麼,張揚什麼,至少在動筆的時候,我還沒能想清楚,基於對文字的信賴,我指望它們自然會列隊而來,引領我走向一個必然。
我所信賴的文字並非無所不能,但舍此我何以憑藉。我分明感到自己所負有的使命,想要超越自己的實際能力,在這份有關阿里的敘述中,勉力再現彼時彼地我之所見之所聞之所感,並藉助他山之石——同路的學者的認知、先後去過阿里的我的文學藝術家朋友們的感受、以及少量資料的引證——來攻阿里之玉。在這無奈的二維空間裡,我以一向的表達方式,呈現足之所至的我的阿里三圍:扎達、普蘭和日土,儘可能描繪作為山之巔、水之源的雄山麗水、乾旱荒莽之原上的光天化日,以及那些瀰漫於已廢棄的王宮寺宇古商道原始洞穴之上的文化謎團;已述及被我稱之為“社會生活活躍的邊緣地帶”,一個名為科加的邊境小村村民的生存外貌及精神風貌留予我的深刻印象;已述及名揚中南亞為眾多國度和宗教信奉的神山聖湖:岡仁波欽(岡底斯)山和瑪旁雍措湖,來自印度西藏等地古老經書的描述和民間傳說,以及它們所給予的不可言說的感染啟示以及由此所獲得的加持;已述及專區所在地獅泉河鎮的風情種種;還已述及在日土,由於面向過往時空的張望從而引發的想象力的飛翔……我想盡我的教養所能提供的思考力去設想象雄——古格——阿里的數千年興衰史,看能否從中發掘出一條歷史——精神史的線索,甚至去尋求它何以置身於伊斯蘭教的半包圍中而不為所動的奧秘所在……
凡此所述,盡是一己新鮮經驗。由一己推而廣之,我想以此達到上述預期目的:把對於阿里的總體敘述作為思想與情感上的一種努力,使讀者感同身受,使本書成為共同感覺的東西,同時向世界提供一個參照。
雖然我知道,再現阿里豈能用紙筆,太該使用質地粗礪堅實的木、石、粘土和牛皮之類,以石錛和金屬鈍器去鑿去刻去打,用陰刻、高浮雕和立體雕塑去製作自然界與精神界的大型環境藝術品。一份大地藝術。
然而我畢竟是個外來者。同一切外來者一樣感到了深入異地精髓之難,從而止步於難以逾越的心障前。
這一點,不經提醒往往難以自覺。而某些提醒實在令人委屈、尷尬,並且憤怒。
當我慣常以“西藏人”自詡,自以為這片高大陸民族的客座成員、並完成了阿里合掌稱頌功德圓滿之時,在由阿里返拉薩的途中,繞道去後藏一著名寺廟。在那兒,我感到了青年僧人遲疑略帶敵意的目光的傷害,隨後便聽到他一句低語:“……加姆”——漢女人。這一稱呼可隨語氣不同傳達友善或惡意。此處當屬後者。再隨後,彷彿聽到更低的一句“加其”——漢狗。
眼淚差丁點兒奪眶而出。
等恢復了理智在心裡回罵一句“狹隘的人是一條可憐的蟲子”之後,便為不被理解、無能使之理解而感悲哀。
外來者的血緣、語言、心態、觀念、民族、政治、宗教……之類因素阻礙了深層進入。
所以我對西藏的認知和感受仍然受限。
分屬不同族群的人們同而為人,何以不及阿里的犬、馬異類間同生共死的親密無間!
在結束了這一階段的奔波和操勞——其間還曾穿越歐亞大陸,在中歐的瑞士小住半月——之後,終於能夠坐下來咀嚼並試圖追述阿里時,距離一九九○年夏季的阿里之旅已將近半年。半年來,世界發生了改變。海灣危機在我們到達阿里時即告開始,終於釀成轟轟烈烈的悲劇。此前全世界透過廣播、電視等大眾傳播媒介密切注視這一地區。一系列的決議,譴責,制裁,遊說,斡旋,要挾,連同瀰漫全球的焦慮——但戰爭神使鬼差般地執意進行。
在從拉薩去往阿里的為時四天的旅途上,我們有充裕的時間討論感興趣的話題。其間,格勒先生就不止一次地談到,由於人類文明的發展和理性的健全,以暴力流血解決爭端的時代已經過去;當今國際事務中,則以政治手段、外交途徑、世界輿論、經濟制裁等更為有效的方法解決問題。在我看來,作為文化人類學家的格勒博士的這番高論具有代表性和權威性。同時,這種類似水久和平的論點我何嘗不樂意接受!遺憾的是,這種願望是過於的樂觀和善良了——我們到達獅泉河的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