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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眾多的禁忌和非常的方式,使馱鹽勞務越發顯得神聖又神秘。
對於產生這種語言的解釋也很離奇。有三種說法。一般說法:既然馱鹽的事由男人完成,既然長時間離開家庭、過的完全是另一種生活,語言也就相應地改變成另一番模樣吧。另一種說法,最早開始馱鹽時,人們滿懷敬畏,滿口敬語,結果鹽沒馱回,人們生氣了,就滿口髒話,罵罵咧咧,反倒滿載而歸。有鑑於此,粗俗的馱鹽用語便應運而生。只有一個人向我這樣解釋:鹽湖是女性,講些“低階趣味”的話是為了討她的歡心。馱鹽尤其不能帶女人同去,妒忌的鹽湖會發怒的。即使往返途中也不行,一旦接觸了女人便會帶來災難。同伴們將用一種非常手段懲戒那個犯了禁忌的人。人家說那手段不便披露。'注'開始時也有女人參與這種勞苦工作。但女人們會過日子的天性,無可奈何地使她們顯出了貪心不足:所有馱袋都塞得結結實實了還想再多裝些,於是衣袋、針線盒甚至手指套都充分利用上。據說鹽湖很生氣——我想那是男人們認為女人的貪婪,造成了對鹽湖的褻瀆。
不管有多少種解釋,有一種心理是普遍的,那就是對鹽湖的感恩戴德。在裝滿鹽袋、踏上歸程之前,馱鹽人總要向鹽湖祝禱拜別,稱鹽湖為“母親”,自稱為“鹽湖的兒子”。
這種告別儀式很動感情,也有情趣。風餐露宿幾十天,趕到鹽湖,要是碰上幹鹽湖還快些,儘管用鍬裝就是;要是碰上水鹽就艱苦很多,脫了靴子下水撈鹽,面板泡在鹽水裡,想想看那滋味!被撈起的鹽堆放著,泥巴隨水流走了,只剩下晶亮潔白上好的鹽。等到裝滿所有的鹽袋,十多天又過去了。
啟程前一晚,馱鹽人在湖邊塔形瑪尼堆上扯起五色碎布的經幡,並在繩上纏系一團團牛羊毛,用糌粑或麵糰捏成大大小小的牛羊,用酥油做成柏枝模樣,供在瑪尼堆前,投在鹽湖裡,用以祝禱鹽湖母親,保佑鹽湖之子一路平安,明年再來。
還有一種形式更具有戲劇色彩。把酥油捏成的牛頭對準家鄉方向,置於瑪尼堆前,馱鹽人扮演馱牛,有一人扮演趕牛人,手持烏爾朵'注'趕“牛”,嘴裡不停地吆喝,繞瑪尼堆一週,一直趕回駐地帳篷前。此時,事前留下的一人則扮演家鄉人,迎上前來道辛苦,並連連誇讚:“你們回來得可真快呀!一路上真順利呀!今年的鹽巴真好呀!”
這種儀式近乎遊戲,一想到一群男子漢那樣認真地去做,不免好笑。在許許多多方面,這個民族的童心未混。同時,從人們希望平安還家這幾乎唯一的願望中,也可見馱運路的艱難困頓。馱鹽者有一套完整的歌,歷述馱鹽全過程。《馱鹽歌》分為幾個章節:離別的歌——途中悲歌——裝鹽歌——裝鹽工具歌——生活用品歌——馱鹽人讚歌。
其中尤以《途中悲歌》最為悽切感人。
我從家鄉出發的時候,
我馱鹽人比菩薩還美。
當走過荒涼草灘地帶,
我馱鹽人成黑色鐵人。
我從家鄉出發的時候,
我身穿美麗的羔皮衣。
當歷盡艱辛趕到鹽湖,
我皮衣變成無毛靴底。
我從家鄉出發的時候,
我腳穿配彩兩層底鞋。
當走過岩石累累的山,
我彩鞋像竹編濾茶篩。
我從家鄉出發的時候,
我趕著羊子千千萬萬。
當走過無革無水之地,
我可愛的羊紛紛死去。
我從家鄉出發的時候,
我花袋裝滿酥油肉茶。
當步履沉沉踏上歸途,
我馱鹽人吃草喝雪水。
我從家鄉出發的時候,
我親友唱起送行的歌。
當獨行在茫茫風雪中,
我苦思著家鄉的親人。
……
——藏北民歌《馱鹽歌·途中悲歌》
馱運路極盡苦難和孤寂,但也不乏豪邁氣概和風采——
怯懦者害怕來鹽湖,
有志者才敢上征途。
岩石峭壁我當梯子,
小山坡我當門檻兒,
走平原輕鬆如誦經,
白雪飄飄我當舞姿,
狂風呼叫我當歌聲……
——藏北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