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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最令人信服的理由則是:地廣人稀的大草原上,有時走上一天也見不著一個人影,人們很有孤獨感。同時牧場青綠,牲畜膘情好轉,一年中美好而短暫的黃金季節到來了,牧民的心開始騷動,渴望著聚會和交流。可以說,賽馬會的意義最重要的恐怕還是一種精神需要。
其次才是生活需要。藏北各地每逢賽馬會,各地商人總要蜂擁而來,帶來青稞和其他日用品。近些年來由政府組織的賽馬會,更是伴隨著大規模的物資交流會。不僅那曲的商人傾巢而出,連山南、日喀則、拉薩以及漢族地區的商販也紛紛趕來,成交額往往很驚人。
還有一點極其重要的參賽心理。既然命裡註定做一名牧民,就命裡註定決難出人頭地。可是人們不僅要求生存,更要求一種光榮的生存。就這一點來說,賽馬會幾乎提供了唯一的機會。賽馬會簡直是應運而生。牧民的英雄主義理想,似乎都傾注在賽馬奪魁上了。每一回賽馬會的頭馬及頭馬的主人,立時名揚天下並傳頌久遠。人們可以如數家珍地數落出歷史上的名馬,並添枝加葉越傳越神。一九八五年那曲地區賽馬會,參賽的馬有三百五十八匹,安多加傲鄉的紅馬得了第一名。頃刻間,這匹安多紅馬“赤靈薩巴”——安多紅馬的名字恰好叫“萬人稱頌”——和馬主人加查美名遠揚。藏北高原有口皆碑。
從此,安多紅馬和它的主人都走進傳奇中。
一九八六年夏天,我陪一位老詩人在那曲觀看賽馬會。不想老先生十分失望,參賽的馬不多,馬匹個頭矮小,大跑騎手盡是羸弱少年。一切全不似他想象中的馬背上的民族的英武蠻悍。令他扼腕嘆息。
確實,藏北的馬極少高頭大馬,跑起來也遠非疾如流星。這是對高寒氣候長期適應的結果。青海、新疆的駿馬乍進藏北,心臟很難適應。聽說曾有個騎兵團馳騁藏北,馬們全軍覆沒,臨了那騎兵團長抱著個空馬鞍,含淚離開那曲。
詩人老先生顯然把藏北賽馬與國際賽場的賽馬搞混了。那些出身名門的高貴的賽馬,當然矯健善跑。一匹世界上最著名的賽馬,售價高達一千二百萬美金哩!而老詩人倘能稍稍深入瞭解一下,便會發現令人掃興的事兒多著哪!如今不少地方賽馬的興致較之往昔低落多了,東部幾縣賽馬會時有少至十幾數十匹的。原因很簡單,人們越來越愚不可及地心疼馬,怕參賽活動量太大,累壞了寶貝馬——關於馬的特殊地位的由來,後文還將提及。再一點,許多賽馬會組織者把獎品標準定得太低也不能不算是一個原因。
假如繼續深入並能等待一下,一直看到冠軍馬的終局,不止掃興,簡直大煞風景了。在此我補寫一番一九八五年譽滿藏北的“萬人稱頌”的安多紅馬赤靈薩巴的續篇:命運只肯給它一次成功機會。
一九八六年在新疆舉行全國少數民族地區運動會,有賽馬、騎射等比賽專案。安多紅馬赤靈薩巴作為西藏方面賽馬專案的第一號種子選手,銜命直奔新疆。安多紅馬穿過整個西部中國,完成了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遠行。馬主人加查緊隨左右,更加精心照料這匹不僅為安多,也可能為西藏爭來更大榮耀的心愛的馬。尚未比賽之前,那曲、安多一帶就盛傳開安多紅馬已獲賽跑第一名,拿到金牌的假新聞。當時我正在那曲,聽文化局的格桑次仁說起。他原籍是安多,自然關切得很。但不久,凶訊便從幾千裡外傳來:安多紅馬因前蹄骨折,無法參賽;馬主人大慟,運回家鄉,安多縣領導前往慰問……云云。詢問起來,那件極偶然的事情大約是這樣發生的:安多紅馬好好地待在馬廄裡,一隻獵溜過來,馬吃了一驚,跳將起來——就這麼一下子,從此這破足之馬將雖生猶死,在昔日榮耀的陰影裡度過慘淡餘生。
這件真實的事情令人傷感。由於這種偶然在生活中時有發生,又難說是偶然是必然。總之它帶有宿命色彩。每一個瞭解安多紅馬遭際的人感情上無不湧起過波瀾。英雄末路比英雄的凱旋更震撼人心。
還是讓我們在賽馬會上繼續瀏覽吧。遊人們可以從賽馬會上觀賞到藏北牧民美學觀念的大展示。大約出於一種對單調生活的補償心理,整個藏民族都喜愛明亮和濃豔的色彩,盡其所有、盡其可能地裝飾凡能裝飾的一切。賽馬會開始前幾天,那曲鎮居民便在賽場周圍搭起帳篷城,數以百計的繪有藍色吉祥圖案的白布帳篷、藍布帳篷篷篷簇簇平地而起。最豪華的一座是地區藏醫院的。那座帳篷闊如大廳,上方有遮陽的帳外之帳,巨幅花紋圖案;帳周身精心縫製象徵性的窗欞和吉祥八寶'注',帳內壁懸掛名貴的唐嘎。這一頂帳篷,耗資九萬人民幣。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