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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哈薩克”只是統稱,泛指一切外來土匪。晚近到四十年代的事情也被攪進歷史迷津。真實成為傳說,傳說倒更真實,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也是藏北民間一個特點。
和歷史上許多著名的遊牧民族一樣,藏民族也曾深藏稱雄四海的擴張野心。皈依了勸人向善的佛教後,內心深處卻並未歸於沉寂。尚武傳統的餘風,就隱約透露在對格薩爾赫赫武功的傳揚,對綠林英雄的讚賞欽羨中,有時還能形成一股巨大的情緒的漩流。譬如說,掀起宗教熱潮來鋪天蓋地,勢不可擋;而在某個特定時期,一旦掀起反宗教狂熱也如急風驟雨,迅猛異常——都是那股深心裡騷動情緒的宣洩。
在一個潮溼陰冷的初冬的下午,我步行穿過成都的幾條街道,打聽到了名為“石筍”的小街。退休後的崔善才就住在這條小街的一個大院裡。按照人們的指點,找到他所住的集體戶宿舍樓的一樓,敲了老半天,方才聽見一點動靜。六十多歲的崔先生親自來開了門,一邊解釋說,我這人哪,有幻聽的毛病,平時老聽到有人敲門。這一回,我又以為聽錯了呢!
我倒是沒聽錯,這位先生是我老鄉。解放前夕著名的孟良崮戰役,消滅了國民黨整編第七十四師的那地方,山東蒙陰縣。崔先生瘦瘦高高的個子,皺紋密佈了,頭髮花白了,只是鄉音未改。
說明來意,崔先生就爽快地談起巴青那一段不平凡的往事。
我是一九五一年十一月到達巴青的。那時的巴青遍地是雪,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那地方非常冷,釦子掉了,吐口水重新粘在棉衣上又凍結實了。
我擔任巴青縣軍事代表。我們的任務是向當地人民宣傳《和平解放西藏辦法的十七條協議》,建立巴青宗解放委員會,動員當地出人出牛,為前方部隊轉運物資。
當時的三十九族地區常有群匪騷擾,搶牛搶羊姦淫婦女。僅在巴青地方,就有兩股土匪。一股百多人、八九十條槍,有時可集中到兩三百人,匪首陳鬥;一股不足五十人,三、四十條槍,匪首活活。他倆都是巴青朱角地方人,當時都三十幾歲,活活細高挑身材,陳鬥足有一點九○米高,長臉,大眼,高鼻,厚唇,很兇的樣子。這兩人曾因賭錢鬥毆,活活打不過陳鬥,拉起一幫人退到青海南部牧區佔山為王,但時常竄回巴青襲擊陳鬥。陳鬥也經常奔襲活活的地盤。洗劫牧民很容易:夜間將帳篷繩砍斷,一家人就都給“捂”在裡面了。要想殺人很容易:哪裡蠕動就往哪裡捅一刀。臨走,掠走帳篷和牛羊等全部生產生活資料。就這樣,好端端一戶牧民,一夜間就往往家破人亡。
過去宗政府拿土匪沒辦法。歷任宗本(縣長)懾於土匪勢力,不僅默許了他們的胡作非為,還時常暗中送些槍支彈藥。本屆宗本、長著一對黃眼珠的益西上登就時常向陳鬥供應槍支,而陳鬥則以牛羊答謝宗本。
藏軍也曾出面調解過陳鬥與活活,他倆拒不接受調解,聲言:“我倆是你死我活的關係,要麼把我們都槍斃,否則決不和好!”
巴青一帶百姓們深受其害,在當年年底成立宗解委會時,人民代表群情激昂,紛紛要求首先解決匪患。解委會委員、老牧民洛桑扎西態度最堅決,他說過去我們生命財產安全毫無保障,宗本你為什麼聽之任之?現在解放了,再不處理怎麼向人民交代?
很快就形成決議:通知陳鬥與活活於第二年初來解委會接受調解。
前宗本益西土登起草了通知,由上層人士和牧民代表組成的解委會委員們都簽了名蓋了章。我當時沒刻私章,正低頭思忖如何是好時,看見胸前掛著渡江戰役紀念章,就取下來在名字上印了一下——嗯,很不錯。
調解會特別邀請三十九族地區世襲首領禾爾加色主持。五十多歲的禾爾加色德高望重,家住巴青,當時在了青任地區解委會副主任。
坐在談判桌前的陳鬥與活活全副武裝,怒目而視。禾爾加色說,你們一貫不聽我的勸說,胡鬧的時間太長了。現在解放了,要求和平安定的生活是人心所向,你們應當改邪歸正。
長期流落在外、飽受顛沛之苦的活活當即表示願棄匪為民,返回家鄉,與陳鬥講團結。
陳鬥強橫地說,活活罪大惡極,不僅搶牛搶羊,連老婆都是搶來的!和這種人講團結,永遠辦不到!
調解陷入僵局。我們決定前往索縣,請第四辦事處領匯出面再作調解並作出判決。
這期間,我曾暗被活活搶去的女人去朱角與她母親團聚。離散八年,母女倆抱頭痛哭,哭得閉了氣,老半天也不呼吸。我看她們真可憐,想勸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