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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自己起個名字。”
“必得御口親封才貴重。”
“好!”皇帝看著瓶花說道:“就叫蕙華夫人吧!”
“蕙華夫人!”朱寧介面便說:“請謝恩。”
說著,取了一條紅氈鋪在皇帝面前,蕙娘盈盈下拜,很鄭重地接受了封號。
由此而始,皇帝建立了他的第一個“外室”。這一意外的機緣,觸發了他的憧憬,也就是勾起了他的家室之想—�有皇后、有嬪妃、有數不盡可充下陳的如花美眷,然而那不是皇帝所希望的家室。
“皇后的性情、模樣兒,都很不錯,可就是親近不起來!”皇帝向蕙娘訴苦,“每次見面,那一套禮節先就叫人受不了;臉上亦總是一本正經,雖非拒人於千里之外,卻叫人氣餒。你想,男女居室,還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那不是受罪?有時候,神氣緩和一點兒,可是,只要我摸一摸她的臉,拉一拉她的手,立刻就會教她怕得不得了,前後左右張望,倒像寢宮周圍有多少雙眼睛在暗中監視似的,害得我亦渾身不自在,只好逃走!”
蕙娘“卟哧”一聲,忍俊不住,索性“格格”地大笑,“皇帝從皇后寢宮中逃走!”她說,“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事!”
“光說‘逃走’還不能形容,實在是狼狽而逃。這話說起來沒有人信,所以我亦是有苦難言。”
“真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皇上家也不例外。”
“就是這話囉!”皇帝微偏著臉,向半空中望,眼中流露出嚮往著什麼的神色,“我常在想,民間夫婦恩愛,琴瑟相調,不知是怎麼樣一種有趣味的境界?以後,我也要嚐嚐。”
蕙娘默聽半晌,自語似的說:“只怕不能。”
“為什麼?”
“皇上到底是皇上上!”
“嗐!”皇帝著急地說,“連你這麼聰明通達的人,怎會放不開?你要把它忘記掉!”他重重地加一句:“一定得忘掉我是皇帝!”
“辦不到的!一開口就叫‘萬歲爺’,等於自己時時刻刻在提醒,別忘了萬歲爺的身分。”
“你不會不叫嗎?”皇帝問道,“民間夫婦怎麼相稱?”
“那不一定。”蕙娘答說,“譬如官宦人家,一個稱‘老相公’,或者‘老爺’,一個稱‘夫人’或者‘太太’。”
“那是兩老互稱。年輕的呢?”
“年輕的稱‘少爺’,或者‘大爺’、‘二爺’,少爺叫少奶奶,或者叫名字,或者就稱‘少奶奶’。”
“這樣,你叫我大爺,我叫你名字。”
“我不敢。”
“為什麼?”
“不合道理— ”
“又來了,又來了!”皇帝頓著足發怨聲:“狗屁的道理。”
“別生氣!”蕙娘終於怯怯地叫出口來:“大爺!”
皇帝立即笑逐顏開,默唸著這個破題兒第一道的稱呼;盡力想象自己不是日理萬機的天子,只是一個妻美而賢,享盡清福的富家公子。
※ ※ ※皇帝的“外第”找到了。是在北城的湖邊。
京城有“四水鎮”之說,東南泡子河,西南太平湖,東北後海,西北積水潭,各據一隅,而以積水潭最為有名,因為有座古剎叫淨業寺,所以又名淨業湖。
淨業湖雖是洗馬的地方,但北通玉泉,南達三海,源頭活潑,所以湖水澄淨,夏天不生蚊蚋。沿湖長柳披拂,湖中紅白荷花,一望無際,是個避暑的好地方。有錢的內監,多在沿湖構築別業,最有名的一座是弘治年間,勢傾一時的大璫李廣所建,還造了一座橋就名李廣橋。
朱寧所找到的一所房子,就離李廣橋不遠,從橋下右折而入,高城如帶,後擁全湖,景緻非常清幽。可惜,這座本來屬於一位太師所有的名園,有一部分傾圮了— 這也是朱寧故意的安排,且已徵得蕙孃的同意,另有作用。
好在傾圮的部分雖不少,可住的地方也不少。朱寧找了御用監的匠人,連夜加班,收拾出來一座院落,南北兩排精舍,外帶耳房,暫時足夠用了。
搬入新居,一切現成,蕙娘自己帶了四名侍兒,八名憧僕,開啟隨身攜帶的箱籠、古玩、字畫、帷帳、衾褥,一切全備,不消兩個時辰,便佈置得妥妥貼貼了。
黃昏時分,朱寧來傳話,皇帝天一黑就來。一切膳食供應,自有內監料理,蕙娘只是家常打扮,自己燒了一爐茗香,靜坐等待。
傍晚剛點起粗如兒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