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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話一出口,皇帝便有悔意,自覺話欠檢點。但看蕙娘,似乎並未太重視這話,一顆不安的心,方始放了下來。
“白頭倒還早。不過— ”蕙娘笑一笑沒有再說下去,而且臉上泛起薄薄的紅暈。
皇帝細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她是自道已近狼虎之年。這可是她太過慮了!徐娘風味,如飲醇醪,莫非她自己不知道?
“你知道不知道,我的‘新室’題名叫什麼?”皇帝突然問說。
“不是豹房嗎?”
“對了!豹子的品格高,模樣好看,尤其是身段,不像獅子、老虎那樣,壯是壯,卻嫌臃腫。”皇帝笑著在她耳際輕輕說道:“我真希望你是一頭豹子,身段苗條靈活的花母豹。”
“大爺你怎麼想來的?”
“我的譬喻不對嗎?”
“我不知道對不對?”蕙娘頭也不抬答說:“反正我不是豹子。身段並不苗條,靈活更談不上。”
“你倒試試!”皇帝涎著臉說:“這會就試試,好不好?”
“不好!這會兒不行。”
“為什麼不行呢?”皇帝緊著追問。
“試過了!”蕙娘垂著眼,有隱隱的笑意,“何用再試?”
那種神態撩得人心癢癢地,越覺難耐,“那,”皇帝問說,“好比我是舉子,你是考官,取中這本卷子沒有呢?”
“哪敢不取?”
“不對,不對!”皇帝聲音放大了,“你不要當我通了關節,只當平常一本卷子,只憑文章好壞來定去取。”
“那也一定是取的。”
“取在什麼等第,第幾名?”
蕙娘剛要回答,驀然省悟,驚出一手心的汗,定定神將這件事想通了,方始回答。
回答的聲音如常,臉上卻故意擺出溫色,“大爺這話問得好怪!”她說,“我怎麼知道?”
“咦!”皇帝愕然,“你玉尺量才,心中自有權衡,怎說不知道?”
蕙娘卟哧一聲笑了——當然,一半是做作,“真當我考官了,什麼‘五尺量才’!”她正一正臉色又說,“我又沒有看過別的卷子,哪裡比較得出?”
原來是為此著惱。皇帝想想,果然是自己話中有語病,不過,“你總不能說,只看過一本卷子吧?”皇帝想到就說。
這種隱喻的調笑,何能認真追究,蕙娘使個快刀斬亂麻的手法,搖搖手說:“大爺,別提這件事了!再提,我可要惱了!”
“好!好!我不提、不提。”皇帝極其遷就,但生來養就心裡有事不說、不做就不舒服的脾氣,所以很小心地說:“我只再說一句,不是名次不名次的事,行不行?”
蕙娘想一想答說:“就只一句!第二句我可不開口了,大爺別說我沒有規矩。”
“一定,我只問一句,你取中我的卷,總要給兩句批語吧!”
“原來是變個方兒問,大爺你想問的那句話。”蕙娘沉吟著說,“若說沒有批語,顯得我說取中了這本卷是假話。其實不假,確是取中了。不過,要下一句批語卻難。”
“請你勉為其難。”
“請字不敢當,敬謹奉壁。”蕙娘答說:“大爺倒像,倒象個‘伏虎羅漢’!”
何謂“伏虎羅漢”?皇帝覺得這個譬喻很新奇,思索了一會,不由得拍掌說道:“妙,妙!我懂你的批語了。”
“大爺,”蕙娘問道:“後宮可有喜信?”
“沒有聽人來報,大概是沒有?”
“大爺這等的龍馬精神,後宮不該沒有喜信!”
“要什麼緊?遲早會有的。”
“話不是這麼說,老太后總巴不得早抱皇孫。”
“那可是沒法子的事,但願你的肚子替我爭氣!”
蕙娘沒有作聲。心裡在想,果真懷了一個龍種,母以子貴,自己的身分就會有變化。但大明朝開國至今,還沒有聽說過,民間生有子女的寡婦,被選入宮,封為嬪妃的。然則必是留子出母,皇子奉迎入宮,不知道交給哪位妃子去撫養?自己充其量仍然為目前的局面,說不定還會送入“安樂堂”那些養老地方,如紀太后當年那樣,悽悽涼涼地過日子。而紀太后至少還能母子團聚,自己呢?只怕想見親兒一面,亦如登天之難。
這樣轉著念頭,臉上不由得便浮起了悽惶的神色。皇帝便又關心地問:“你又在想什麼?”
“我在想,”蕙娘突然想起一個人,不假思索地答道:“宋朝的李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