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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一生,傾家蕩產了。”
這番話說得龍慶福毛骨悚然,不自覺地舉雙手環抱兩臂,是不寒而慄了。
“事有經權。就算這是一樁禍害,兩害之間取其輕,你受令表兄的付託,照料他一家老小,總不能照料出一樁滅門之禍來吧?倘或如此,你想想,怎麼對得起死者?”
一嚇一勸,忠厚的龍慶福入彀了!只見他跺一跺腳說:“罷了,罷了!滅門事大,失節事小。”
一句話未完,裡面奔出來好些人,有老媽子,有丫頭,各自急行,不知去幹什麼?其中蕙娘貼身的一個侍兒,神色倉皇地喊:“表老爺,表老爺,你快請進去,出事了!”
“出事!出了什麼事?”
“我們太太尋了短見了!”
聽這一說,連馬大隆都嚇一跳,搶著問道:“救活了沒有?”
“差一點點!硬生生從鬼門關前把一條命奪回來的。”
蕙娘未死,馬大隆先鬆了一口氣,但困惑接踵而來。照龍慶福的談論,以及他本人親自所見,蕙娘與一般的婦人,確是大不相同:那份沉著冷靜、細密、精到,雖鬚眉有所不及。這樣一個人,如果決心殉節,一定先從從容容地處分了家務,然後當皇帝真個宣召,斷定清白斷斷難保,才會找個藉口,悄悄自盡。像如今這種魯莽衝動的行徑,對她來說,是大失常態的。
然而,其故安在呢?他心裡在想,莫非是以死相嚇,以為皇帝會因為她的尋死覓活而心存畏懼,就此放過?倘是這樣的打算,那就完全錯了!
正這樣想著,僕婦丫頭簇擁著一老一少,縷羅裹體的兩個婦人,匆匆而至。進了伴芝軒,繞回廊間後而去。馬大隆可以猜想得到,年長的是吳家老主人的正室,看上去比蕙娘還小兩三歲的少婦,是另一位姨太太。
“表老爺,你請進去吧!”蕙孃的侍兒說:“太太跟三姨太都來了,一定有事商量。”
“好!你先進去,我就進去。”龍慶福轉身問馬大隆說,“你請坐一會。我進去先把事情說清楚,再商量。”
聽得這話,馬大隆一愣,急急問道:“怎麼?蕙娘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她家大太太?”
“沒有!那丫頭告訴我,蕙娘一進去就哭,走到後房沒有出來。丫頭推門一看,正在床欄干上結繩套,打算上吊。救下來以後,她又哭,說這件事,她連出口都難,喚丫頭來請我,要我去說明經過。”
“有這樣的事!蕙娘又為什麼羞於出口呢?又不是她私下有了中意的人想改嫁!”
“這些事,女人家總不好意思的!你請坐一下,或許還要請你進去商量。”說完,龍慶福掉頭就走。
馬大隆腦中電閃一般,將全盤經過想了一遍,頓時恍然大悟,蕙娘是有意做作!心裡千肯萬肯,願承雨露,但其事曖昧,可能談不出明確的結果,到了宣召的時候,她的態度就很難把握。現在這樣一鬧,先就表示了她寧死要保清白堅貞,然後由龍慶福說明經過,因為有如此關乎家門宗族禍福的大利害在內,大家少不得要勸她委曲求全。而蕙娘就不妨哭哭啼啼,作出萬分不願的情狀,到了最後萬般無奈地答應下來。這樣,她就是為全家犧牲,不但不算失節,全家還都要感激她。
好利害的女人!馬大隆在心裡讚歎,知道大功等於告成了。
正好吳家的管事來為客人開飯,餚撰精美而心情悠閒,馬大隆自斟自飲,這頓飯吃得非常舒服。
飯罷品茗之際,龍慶福回來了,臉上的表情很怪,又舒泰,又悵惘,雙眼之中是一種疲倦而茫然的神色。
“唉!”他坐下來嘆口氣,“總算說好了。”
“說好了,不是很好?老兄怎麼倒嘆氣呢?”
“我也不知道什麼緣故,只覺得心裡不大好過。”龍慶福說,“就好比路上看見一個女人,背影苗條,要多美有多美,特意加緊兩步,繞到前面一看,嗯!真悔此一看。”
“必是正面不大高明。”馬大隆笑道,“也許原來不怎麼醜,只是你的期望太高,所以失望愈甚。”
“你這話有道理!就是這麼回事!”龍慶福的聲音很快很急,顯然是馬大隆的話搔著他的癢處了,停了停他伸出兩個手指——暗示所指的是蕙娘,“這個主兒,”他低聲說道:“原以為她對我那位下世的表兄,情深義重,一定會撫孤守節,至死靡他。誰知道全不是那回事。”
“全不是那回事?”馬大隆倒奇怪了,“莫非連做作一番都沒有?”
“做作?”龍慶福詫異地,“你怎麼知道她會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