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史詩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有樂子了,運氣好,能趕上滿漢全席,兩塊鋪板拼成的案子,排出幾十丈去,上邊美味佳餚無數,什麼川蘇浙閩皖各路名菜俱全,偶爾也有粵菜和大菜(西餐),這得看吃主的運氣,但最大宗的還是魯菜,要說買賣熱鬧,就數這裡最熱鬧,兩毛五分錢能買條尺半長的糖醋鯉魚,便宜,而且刀工、火候、顏色、滋味一絲也不差,地道“八大成”的玩意,就是吃的時候別翻個,另一面,早在館子裡讓花大錢的主兒給夾了幾筷子;兩毛五要是也掏不起,沒關係,當街拉住一個穿大褂的,磕倆響頭,準賞你仨大子,有這仨大子,能來一碗雜和菜吃吃,這個東西有意思,一個洋鐵皮的大桶蹲在煤球爐子上,燉得咕嘟咕嘟直冒泡,掌櫃的往裡撒大把的鹼面,遮餿味,掌勺的一手是大馬勺,一手是小盆樣的大海碗,一勺一碗,裡邊要是撈進來半個四喜丸子,您也別太樂,這是緣分,要撈上一隻臭襪子,您也別生氣,這也是緣分,說不定是隻雙股線的洋襪子,回家洗洗照穿不誤,興許下回來吃又撈上另一隻來,也未可知……
第二章 窮人黨(17)
別耽擱諸位工夫了,有點太貧氣了,信手寫下去,萬八千字也開不完這單子。市場上最後一位,遠遠地蹲在市場邊上,周圍四尺方圓沒有閒人。他守著個小瓦盆,上邊蓋著個破草帽,隔半天才冷不丁喊一嗓子:“救命去吧!”能嚇人一大跳,就又沒音了。這是賣麼的?別問,反正只砍頭那天才有的賣,沒存貨,頭沒砍完,這買賣還開不了張。
金善卿站的地界,就是這位買賣人的地盤,守著空場的進口。他花錢租了只凳子,站在上邊,隔著人山人海,看得清清楚楚。押過來的那人,光頭沒辮子,依稀見過一面,身穿一身老木紅色的罪衣罪裙,背後的法標足有四尺多長,上書“斬悍匪一名”,斬字打了個紅勾,這就是所謂的勾決。沒有犯人的名字,想必是什麼也沒招。
那人的腳步有些晃,臉上笑模笑樣的,多半是醉了。走到街口,他停住了,叫一聲:“再來一碗。”
兩邊人群往上擁,顯見得激動起來。
街邊酒鋪裡的小力笨端只粗瓷大碗跑出來,酒色淡黃,那人就著小力笨的手,一飲而盡。滿街筒子炸雷一般叫起好來,“唱一個,來段《鎖五龍》……”
大清國的規矩,處斬的罪犯赴刑場時,只要是路過酒館,就有權力要酒喝。近法場的酒館都明白這規矩,你要是不給,周圍看熱鬧的說不定就把店給你砸了,而且還白砸。酒館送酒也有規矩,向來是半碗白乾兌半碗黃酒,這叫“迷魂湯”,喝了醉得快,斬首時不知道害怕,顯得英雄。
有人拉金善卿的衣襟,低頭一看,是馬有財,身邊跟著倆小夥子,也都見過,又擠過來的是三梆子。
馬有財面色如鐵,手插在短衣下邊,把金善卿換下來,他站在凳子上。這時那犯人恰好走到近前。
金善卿心下一喜,有點盼著他們劫法場。甭管能不能劫下人來,天津城必定是要亂,那時,不用他再出蔫壞損的招兒,他們自己也就沒法搞暴動了。
“號哇令一聲啊,綁帳外。”馬有財學的是侯喜瑞一派,調門起得有些高,嗓音乾澀,淚水流了下來。
揹著法標的那人一眼發現了馬有財,立時喜形於色,張口接著下句唱道:“不由得豪傑,笑開懷。”
“豪傑”兩個字翻上去的那個高兒,唱得是滿宮滿調,響遏行雲。
整個法場一下子就炸了鍋。擱著本地人講,多少年沒見過這麼過癮的事了,於是人擠人,人推人,人踩人,一股勁地往前擁。
金善卿想,他們選這個時機很高明,如果監斬的只有天津縣壯班的衙役,大夥往上一擁,把人搶下來就走,完全有可能辦到。
突然,押解隊伍後邊上來一百多名新軍,端槍在手,槍上刺刀,跑步上前把犯人夾持在中間,簇擁著向場子中間去了。
馬有財見金善卿眼中頗多疑問,低聲說:“我只能來送送,救不了他了。”
周圍的人群一鬆,向場子中間擠去。
“就這麼讓他去死?”金善卿仍不死心。劫法場死不了幾個人,可要是暴動,北方革命總隊裡就剩不下幾個人了。
馬有財用沾著煤灰的手背抹了抹眼睛,沒言語。
號炮三聲,人群轟嚷著又退了回來,想必行刑已畢。
馬有財向金善卿一拱手,“走了,回頭見。”他帶著那兩個人,隨著退潮般的人流,去了。只是,從背影看去,他像是矮了一截。
三梆子沒走,“馬大哥說了,讓我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