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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他昂起的頭才懈怠下來,恢復了冷靜,垂下厚厚的眼皮,漫不經心地問吳扣扣:“那個姓熊的,你覺得能用嗎?”

吳扣扣遲疑道:“能用不能用不好說,不過他一是想升官發財,二是好女人,拿住這兩條,不怕他不就範。上次的事情他還是挺賣力的。”

齊大元點了點頭:“那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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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來橫禍(1)

車禍發生前,沒有任何預兆。

連日多事,程怡數十年如一日的生活節奏仍然沒有被打亂,子夜入睡,天明即起,但夜裡卻時常驚寐,輾轉反側,短短一個多月,他那素日神清氣爽的氣色就籠罩上了灰敗。

白綿的狀況惡化到這個地步,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早知如此,當初也不與左君年較勁,便是讓他老左當了書記,又如何呢,說到底,他們的施政方針還是一樣的,只是方法不同而已。齊大元乘這罅隙鑽營竊居,上任時也一臉堂皇,待稍一相處,才發現他行事逾規,荒誕不堪,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偏偏就這麼一個人,卻還深得某些省內要人的器重,一再給他撐腰,說齊大元是個有膽略、有作為、有思路的新世紀實用型市委書記。

程怡為官20年,對官吏的貪鄙早已經司空見慣,科級幹部也好,處級幹部也好,廳級幹部也好,辦公桌前一坐,名義上是人民公僕,下班回家一樣要養家口,外面的世界花紅柳綠,利用職權謀點私利的事無法杜絕,就算在資本主義國家,小職員也會從辦公室捎一把鉛筆帶給孩子用呢,在條規約束範圍內的小便宜小方便,幾乎沒有人能夠拒絕。捫心自問,他自己就沒有沾過身居高位的光嗎?至少家裡的煤氣罐每月都有人免費更換吧?至少小孩上好學校沒交納那高昂的、該死的擇校費吧?所以只要不是大是大非問題,他程怡一般不計較的,也不止一次勸說過疾惡如仇的左君年“水至清則無魚”,與其把太多的精力消耗在無從堵截的腐敗問題上,不如集中精力,用好有限的幾年職權,為地方做點實實在在、功在當代的事。

齊大元剛把鑫昌房地產開發公司引到白綿時,程怡雖然意識到這裡面肯定有貓膩,但他所做的只能是潔身自好,盡力補天。他齊大元藉此機會撈一把是無法避免的——話又說回來,他真要撈的話,擋得住這件事,難道還擋得住件件事嗎?白綿的舊城也確實需要改造,姑妄看之吧。

事態的發展超乎他的想像,也超過了左君年的預計。鑫昌已經不是在撈錢,而是在赤裸裸地搶錢!而且是從那些朝不保夕的城市貧民身上壓榨最後一滴血汗錢!

坐在車上,程怡默默看著路邊的矮樹飛速地朝後退去——遠處,季節的蒼黃覆蓋了大塊大塊的田野,天漸漸寒了,土地在風中呈現出失水的蒼白。荒蕪的野草叢裡,時時閃出泛著白光的水泡子,倒映著一朵朵靜默的雲。

車子出了白綿,過了收費站,繞上了高速公路,從公路上可以俯瞰到筆架山蜿蜒在天際的一抹黛綠和綿湖粼粼的波光。

在初冬的微寒裡,這個城市像一個荒誕的夢境,一半現代,一半古老,輕盈對稱著厚重,在煦暖的晨光裡打盹。

劉林在聚精會神地開車,政府辦的副主任小劉也在閉目養神。

沉沉的睡意像一杯巧克力,隨著顛簸,在狹小的車廂裡越來越黏稠。

這次去了省裡,還不知道要打一場怎麼樣的口舌官司呢,他倦怠地合上眼睛,決定先睡上一覺再說。

不知為什麼,雖然十分睏倦,他朦朧中卻睡不塌實,彷彿睡在一個沼澤裡,時不時泛起一個氣泡,“咕嘟”一聲,把即將睡去的潛意識喚醒,他煩躁地咕噥了一聲,翻了個身。

車子前座儀表盤“滴答滴答”的響了起來,劉林又在超車了。

他困擾不堪地睜開眼,朝前方瞟了一眼,眼睛剛剛睜開,就聽到劉林的一聲驚呼:“他媽的!”

程怡只覺得一個龐大的黑影像飛機一樣直衝眼簾,一個巨大的聲響彷彿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彷彿是從自己的身體深處爆裂開來……

整個身體在一瞬間變輕了,羽毛似的飛了起來,融化在冉冉升起的無垠光芒裡。

他的那輛奧迪也像一隻充氣玩具似的,彷彿地球引力在這個瞬間失去了作用,車子飛了起來,憑空翻了一個身,重重地摔在路中間的隔離欄上。

此時,是城市一天的開始。

機關幹部們流水似的走進大院。盧晨光神色憔悴地翻開桌上的一份檔案,而左君年已經坐到了省文物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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