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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講完了,張恕草草把這故事記下來。他看到肖星星在門口出現了。
張恕喜歡在沉默中觀察女人。
肖星星和大多數女人一樣,經不起沉默的煎熬。在寡言者面前她會不自覺地變成一個饒舌者。只是她的語言並非表達,而是掩飾。
張恕看到了這一點,卻不明白她究竟想掩飾什麼。
肖星星其實喜歡扮演高高在上的角色。而在張恕面前,由於他的強大,她只能偽裝天真,這是她不願和他過多接觸的原因之一。
他總是可以找到各種各樣的理由進入她的房間,而她卻從不找任何理由回訪。
所以當她嫋嫋婷婷地出現在門口的時候,他有點兒意外。
“聽說你們去榆林窟的途中遇險了,是嗎?”他打量著她。那天,他去看過她,但走到門口就回來了——他聽見了無曄的低語聲。
“是啊。”她一副笑嘻嘻滿不在乎的樣子,“不過我們倆還算命大,沒有被敦煌‘百慕大’吞沒。”
“哈,你又有新的理論根據了。看到榆林窟的三眼佛了嗎?”
“什麼三眼佛,車在盤山公路那兒就翻了!根本沒上去!”
陳清眯起眼睛盯著她:“少年後生,黃毛丫頭,知道個甚!”他緩緩地講道:
……榆林窟的大佛爺,腦門兒上有一顆烏黑烏黑的大眼珠,所以叫三眼佛。當年塑佛像的時候,供養人讓工匠在佛腦門兒上加一隻眼珠,害得工匠犯難哩!工匠想啊想啊,最後想實在找不到眼珠的時候,就把自家的眼珠挖出來。就這麼一想,身邊的小河水立刻嘩啦啦響起來,他定睛一看,嘿,一隻老蚌張開了嘴,含著一顆通明透亮的珠子!工匠美瘋啦,捧著珠子就往洞窟裡跑!說也奇怪,先前,這地方風沙大,洞窟里老是塵土飛揚,自打大佛爺的腦門兒上多了這顆珠子,風沙就再不入洞了,所以俺們的先人都叫它避塵珠。大佛爺高興叫人看的時候就天氣晴朗,不高興的時候就飛沙走石,你們那天去是趕上大佛爺發脾氣了,管保你們那車裡有走背字兒的!……
“您看我像走背字兒的嗎?”星星調皮地衝張恕一擠眼。
陳清哼了一聲:“你倒不像,俺看那小夥子,叫啥無曄的,嘿,名字就拗口,俺看他懸。沒叫他去大葉住持那兒看看相去?”
星星心裡忽悠一沉。陳大爺和大葉吉斯在這一點上竟合拍了。難道她真的要給無曄帶來厄運嗎?如果這樣,她必須立即離開他,永遠永遠。
14
那一天天氣陰沉,從清晨起空氣中便漾起一層雪霧。她開啟門,一股濁氣撲來,她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三、“俄那缽底”(11)
無曄靠著一輛破破爛爛的腳踏車站在霧氣裡。那車是張恕的。
“走嗎?”
“走吧。”
“張恕不去?”
“他說有事兒。”無曄順手拿過她肩上的挎包,掛在車把上,“要是你請就沒事兒了。”
“胡說。”
挎包太大,無法上車,她又把包拿回來,挎上,坐在車後。
破車嘎吱吱地響起來。
“這包真討厭,把我肩膀都快勒破啦!”她覺得包上的兩根細繩好像已嵌進肉裡。
嘎吱聲戛然停止。他捏閘,兩條長腿著地,轉過頭來。那姿勢,那目光中的柔情,都似曾相識。她的心怦然一動。
他下了車,把包從她肩上取下來,放在車後:“讓你別拿,還非逞強!”他好像一下子變成個老大哥了,不由分說地把她抱到車前的大梁上。“這怎麼行?!”她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他暖烘烘的胳膊像鐵鑄的圍牆,她牢牢地被封閉在圍牆裡。她感覺到他呼吸的迫近,覺得自己的肉體似乎正慢慢融化在他溫暖的懷抱裡,她再也無法抗拒什麼了,她覺得圍在她胸前的那條手臂隨著車身的顛簸在無意中碰撞著她,好像一股電流傳遍全身,一直傳到最隱秘的所在。好久,好久,她沒有過這種感覺了。她閉上眼,感到暈眩,她簡直想在這極度的暈眩中死去。
“你怎麼啦?”他低下頭,他感覺到她的身子在抖。
“我們,我們別去了,我好像……好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別那麼迷信,跟我在一起,沒問題。”他又變成了一個男孩,十分自信地揮一下手,把腳踏車蹬得飛快。
15
他們首先看到了那個小賣部。
小賣部孤零零地設在山腰,兩隻黃狗對著他們疲憊地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