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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也用了嗎?”
“外界隨意打電話,冒犯了天顏,那豈不有失尊嚴?”
“外界的冒犯,我從報上也看了不少,眼睛看和耳朵聽不是一樣的嗎?”
當時或者連師傅們也沒明白,內務府請他們來勸駕是什麼用意。內務府最怕的並不是冒犯“天顏”,而是怕我經過電話和外界有了更多的接觸。在我身邊有了一個愛說話的莊士敦,特別是有了二十來種報紙,已經夠他們受的了。開啟當時的北京報紙,幾乎每個月至少有一起清室內務府的闢謠宣告,不是否認清室和某省當局或某要人的來往,就是否認清室最近又抵押或變賣了什麼古物。這些被否認的謠言,十有九件確有其事,至少有一半是他們不想叫我知道的。有了那些報紙,加上一個莊士敦,早已弄得他們手忙腳亂,現在又要添上個電話,作為我和外界的第三道橋樑,豈不更使他們防不勝防?因此他們使盡力氣來反對。看師傅說不服我,又搬來了王爺。
我父親這時已經成了徹底的維持現狀派,只要我老老實實住在紫禁城裡,他每年照例拿到他的四萬二千四百八十兩歲銀,便一切滿足,因此他是最容易受內務府擺佈的人。但是這位內務府的支持者,並沒有內務府所希望的那種口才。他除重複了師傅們的話以外,沒有任何新的理由來說服我,而且叫我一句話便問得答不上來了:
“王爺府上不是早安上電話了嗎?”
“那是,那是,可是,可是跟皇帝並不一樣。這件事還是過兩天,再說吧……”
我想起他的辮子比我剪得早,電話先安上了,不讓我買汽車而他卻買了,我心裡很不滿意。
“皇帝怎麼不一樣?我就連這點自由也沒有?不行,我就是要安!”我回頭叫太監:“傳內務府:今天就給我安電話!”
“好,好,”我父親連忙點頭,“好,好,那就安……”
電話安上了,又出了新的麻煩。
隨著電話機,電話局送來了一個電話本。我高興極了,翻著電話本,想利用電話玩一玩。我看到了京劇名演員楊小樓的電話號碼,對話筒叫了號。一聽到對方回答的聲音,我就學著京劇裡的道白腔調念道:“來者可是楊——小——樓——呵?”我聽到對方哈哈大笑的聲音,問:“您是誰呵?哈哈……”不等他說完,我就把電話掛上了。真是開心極了。接著,我又給一個叫徐狗子的雜技演員開了同樣的玩笑,又給東興樓飯莊打電話,冒充一個什麼住宅,叫他們送一桌上等酒席。這樣玩了一陣,我忽然想起莊士敦剛提到的胡適博士,想聽聽這位“匹克尼克來江邊”的作者用什麼調兒說話,又叫了他的號碼。巧得很,正是他本人接電話。我說:
“你是胡博士呵?好極了,你猜我是誰?”
“您是誰呵?怎麼我聽不出來呢?……”
“哈哈,甭猜啦,我說吧,我是宣統阿!”
“宣統?……是皇上?”
“對啦,我是皇上。你說話我聽見了,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樣兒。你有空到宮裡來,叫我瞅瞅吧。”
我這無心的玩笑,真把他給引來了。據莊士敦說,胡適為了證實這個電話,特意找過了莊士敦,他沒想到真是“皇上”打的電話。他連忙向莊士敦打聽了進宮的規矩,明白了我並不叫他磕頭,我這皇上脾氣還好,他就來了。不過因為我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也沒叫太監關照一下守衛的護軍,所以胡博士走到神武門,費了不少口舌也不放透過。後來護軍半信半疑請奏事處來問了我,這才放他進來。
這次由於心血來潮決定的會見,只不過用了二十分鐘左右時間。我問了他白話文有什麼用,他在外國到過什麼地方,等等。最後為了聽聽他對我的恭維,故意表示我是不在乎什麼優待不優待的,我很願意多念點書,像報紙文章上常說的那樣,做個“有為的青年”。他果然不禁大為稱讚,說:“皇上真是開明,皇上用功讀書,前途有望,前途有望!”我也不知道他說的前途指的是什麼。他走了之後,我再沒費心去想這些。沒想到王公大臣們,特別是師傅們,聽說我和這個“新人物”私自見了面,又像炸了油鍋似地背地吵鬧起來了。
總之,隨著我的年事日長,他們覺得我越發不安分,我也覺得他們越發不順眼。這時我已經出紫禁城玩過一兩次,這是從我藉口母親去世要親往祭奠開始,排除了無窮的勸阻才勉強爭得來的一點自由。這點自由刺激了我的胃口,我越發感到這些喜歡大驚小怪的人物迂腐不堪。到民國十一年的夏季,上面說的幾件事所積下的氣忿,便促成了我下決心出洋的又一股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