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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長說,“考慮到你們住一起用不同的伙食,恐怕對他們有影響,所以才……”
我明白了所長原來是這樣考慮的,不等他說完,就連忙說:“不要緊,我保險他們不受影響。”我差點說出來:“他們本來就該如此!”
所長微微一笑:“你想的很簡單。你是不是也想過,你自己也要學一學照顧自己?”
“是的,是的,”我連忙說,“不過,我得慢慢練,一點一點地練……”
“好吧,”所長點頭說,“你就練練吧。”
我回到家裡人住的那間屋子,覺得分別了半天,就像分別了一年似的。見了面,大家都很高興。我告訴了他們所長說要我“練一練”的話,大家從這句話裡覺出政府似乎不急於處理我的意思,就更高興了。
然而家裡人並沒有讓我去練,我自己也不想去練。我只考慮所長那番話的意思,遲早還會叫我們分開,因此必須好好地想出個辦法來應付這個問題。我竟沒想到,所長給的時間是這樣短,才過了十天,我的辦法還沒想好,看守員就又來叫我收拾鋪蓋了。
我決定趁小瑞給我收拾東西的時間,對家族囑咐幾句。因為怕門外的看守員聽見,不好用嘴說,就寫了一個紙條;又因屋子裡這時多了兩個汪偽政權的人,所以紙條寫得特別含蓄。大意是;我們相處得很好,我走後仍要和衷共濟,我對你們每人都很關懷。寫罷,我交給溥傑,叫他給全體傳閱。我相信他們看了,必能明白“和衷共濟”的意思是不要互相亂說。我相信兩個汪偽政權的人對我的舉動並沒有發生懷疑。
我的侄子又給我抱著鋪蓋提著箱子,把我送進上次那間屋子,人們又把我的鋪蓋接過去,安放在那個好地方。跟上次一樣,我在炕上坐不住,又抱著胳臂踱了一陣,然後去敲門板。
還是那個矮墩墩的看守員開啟了門。我現在已知道他姓劉,而且對他有了一些好感。這是由吃包子引起的。不久前,我們第一次吃包子,大家吃得特別有味,片刻間全吃光了。劉看守員覺著這件事很新鮮,笑著走過來,問我們夠不夠。有人不說話,有人吞吞吐吐地說“夠了”。他說:“怎麼忸忸怩怩的,要吃飽嘛!”說著,一陣風似地走了,過了一會兒,一桶熱騰騰包子出現在我們的房門口。我覺得這個人挺熱心,跟他說出我的新主意,諒不至於出岔子。
“劉先生,我有件事……”
“找所長?”他先說了。
“我想先跟劉先生商量一下,我,我……”
“還是不習慣?”他笑了。這時我覺出背後也似乎有人在發笑,不禁漲紅了臉,連忙辯解說:
“不,我想說的不是再搬回去。我想,能不能讓我跟家裡人每天見一面。只要能見見,我就覺著好得多了。”
“每天在院裡散步,不是可以見嗎?這有什麼問題?”
“我想跟他們在一起說說話兒,所長准許嗎?”按照規定,不同監房是不得交談的。
“我給你問問去。”
我得到了准許。從這天起,我每天在院子裡散步時都能和家裡人見一次面,說一會兒話兒。幾個侄子每天都告訴我一點關於他們屋裡的事情,所裡的人跟他們說了什麼,他們也照樣告訴我。從接觸中,小固還是那樣滿不在乎,小秀也沒什麼異樣,小瑞仍然恭順地為我洗衣服、補襪子。
我所擔心的問題得到了解決,不想新的問題出現了。這就是,過去四十多年的“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習慣,現在給我帶來極大的苦惱。
四十多年來,我從來沒疊過一次被,鋪過一次床,倒過一次洗臉水。我甚至沒有給自己洗過腳,沒有給自己系過鞋帶。像飯勺、刀把、剪子、針線這類東西,從來沒有摸過。現在一切事都要我親自動手,使我陷入了十分狼狽的境地。早晨起來,人家早已把臉洗完了,我才穿上衣服,等到我準備去洗臉了,有人提醒我應該先把被疊好;等我胡亂地捲起被子,再去洗臉,人家早洗完了;我漱口的時候,已經把牙刷放進嘴裡,才發現沒有蘸牙粉,等我把這些事情都忙完了,人家早飯都快吃完了。我每天總是跟在別人後面,忙得昏頭脹腦。
僅僅是忙亂,倒還罷了,更惱人的是同屋人的暗笑。同屋的八個人,都是偽滿的將官,有“軍管區司令”、“旅長”,也有“禁衛軍團長”,他們從前在我面前都是不能抬頭的人物。我初到這間屋子的時候,他們雖然不像我的家族那樣偷著叫我“上邊”,但“你”字還不敢用,不是稱我為“先生”,就是索性把稱呼略掉,以表示對我的恭敬。這時他們的恥笑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