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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起那些同志的熱情勁兒,心裡又不受用了。他知道自己在幹部中很有威信,大家尊重他,敬畏他。但他們今天表現得太熱情了。那已不是以前感受到的那種下級對上級的熱情,而是老朋友見面似的那種熱情。熱情的程度深了,檔次卻低了。不同級別、不同身份的人之間,熱情有不同的分寸;由不同的熱情分寸,又區分出不同的熱情檔次。這一點,他很清楚,也很敏感。這麼說,那些人在心裡已開始用一種水平視角看我了。自己的位置這麼快就降了一格,那麼以後呢?有人乾脆稱我老書記了,那是有意區別於新書記吧。這些人,何必還那麼熱情呢?哦,對了對了,我今天倒幫了他們的忙,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充好人的機會讓他們好好表演一下自己的大忠大義。你看,我可不是那種勢利小人,人家陶書記退了,我照樣尊重別人。陶凡憤然想道,我可不要你們這種廉價的熱情!剛才辦公室樓梯口不到兩分鐘的應酬,這會兒令陶凡滿腦子翻江倒海。不覺背上麻酥酥地發冷,打了一個寒顫。座下的石頭涼生生地像有刺兒。連忙站了起來。因剛才坐姿不對,雙腳發木,又起身太快,頓時頭暈眼黑,差點倒下。趕緊扶著石牆,好一會兒,才鎮住了自己。這才發現左手被荊刺扎得鮮血淋漓。
秋日的天空,深得虛無。滿山桃葉凋零,很是肅殺。陶凡頓生悲秋情懷。馬上又自責起來。唉唉,時序更替,草木枯榮,自然而已,與人何干?都是自己酸溜溜的文人氣質在作怪!
王嫂買菜回來,見陶凡孤身一人站在院中,嚇得什麼似的。忙將菜籃丟在地上,先跑去開了門,連問陶書記等好久了嗎?又責怪自己回來遲了。陶凡說沒事沒事,剛到家。進了屋,王嫂才看見陶凡的手包了手絹,問怎麼了?陶凡只說沒事沒事,進了臥室。王嫂是很懂規矩的,主人在家時,她從不進臥室去,只有陶凡夫婦上班去了,她才進去收拾。這會兒她見陶凡有點想休息的意思,就不再多問了。
陶凡在床上躺下了。偏頭看了一下壁上的石英鐘,已是十點半了。這才知道自己獨自在門外呆了兩個多小時。
夫人下班回來,見陶凡躺下了,覺得奇怪。怎麼不舒服嗎?老陶?
陶凡說沒事沒事,有點兒困。
他不想告訴夫人自己在屋外冰涼的石頭上坐了兩個多小時。說了,夫人也只會怪他死腦筋,怎麼不知道給她打個電話?他那微妙而複雜的內心世界,沒有人能理解,夫人也不可能理解。想到這裡,一股不可名狀的孤獨感浸滿全身。
陶凡漸漸地覺得頭很重,很困,卻又睡不著。到了中飯時分,夫人叫他吃飯,他不想起來。夫人說還是吃點東西再睡吧,便來扶他。
夫人碰到了他的額頭,嚇了一跳。怎麼這麼燙?你不是發燒吧。又趕緊摸摸他的手,摸摸他的背。老陶你一定是病了。
陶凡這才感到鼻子出氣有熱感,背上微微滲汗,心想可能是病了。畢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秋涼天氣,在石頭上坐兩個多小時,哪有不病的?
夫人和王嫂都慌了手腳。
陶凡說不要緊的,家裡有速效感冒膠囊,吃幾顆,再蒙著被子睡一覺就好了。
夫人取藥,王嫂倒水。陶凡吃了藥,依舊躺下睡。
藥有點催眠,不一會兒,陶凡竟睡著了。
夫人準備關門出來,又見了滿是血跡的手絹,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躡手躡腳出來問王嫂,王嫂也不知道,夫人越發著急。又不能吵醒陶凡,只有眼巴巴地等。
大概個把小時,夫人聽見臥室有響動,知道陶凡醒了。夫人輕輕推門進去,問感覺好些了沒有。陶凡眼睛睜開馬上又閉上了。他覺得眼皮很澀很重,見滿屋子東西都在恍恍忽忽地飄蕩。靜一,只怕是加重了。聲音輕而粗糙。
夫人早忘了血手絹的事,忙問怎麼辦?是叫醫生來,還是上醫院去?
陶凡只擺擺手,不作聲。夫人不敢自作主張,站在床邊直絞手。
陶凡想,現在萬萬不可住院,而且不可以讓外界知道他病了。別人生病是正常的事,可他陶凡偏不可以隨便生病,尤其是不能在這個時候生病。如今官當到一定份上,就有權耍小孩子脾氣,有權放賴,一遇不遂心的事就告病住院。到頭來,假作真時真亦假。我陶凡如今一住院,別人也不會相信我真的病了。即使相信我病了,也會說我喪失權力,抑鬱成疾!
陶凡滿腹苦澀,卻不便同夫人講。見夫人著急的樣子,就說,沒事的。不要住院,也不要讓人知道我病了。同志們都很忙,要是知道我病了,都趕來看我,